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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不知不觉中,燕迟已满脸是泪,满眼是恨。

他盯着自己的父亲,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你可还记得凭栏村是什么地方?是你同我娘定情的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你的儿子勾结鞑靼人,把凭栏村给毁了,你也打过仗,你也知道尸体堆满村道是个什么模样。你若对我娘有情,为什么不派人阻止?”

“你骗她了,你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是你骗她了!”

“你说燕子回来的时候你也会回来,你没有!你带着五千铁骑回凭栏村要我娘的命!是你将她囚在敕勒川,是你亲手将我娘至于水火之中!”

燕迟狠狠一擦眼泪,发了疯般,气力猛增,将一桌酒菜掀翻,季怀真一个大男人竟拉不住他。

瓷碗茶杯咣当落地,似为这对反目成仇的父子喝彩叫好般,清脆作响,碎了一地。

燕迟又抱着酒坛狠狠一砸,三人站着的地方登时一片湿。

“凭栏村没了。我娘一手搭建的世外桃源,被你和别人的儿子毁了。”

他失望地看着一语不发的父亲,踩着一地酒水,摇摇晃晃逃出去。季怀真略一权衡,慌忙行礼告退,追着燕迟跟了过去。

“拓跋燕迟……”

“燕迟!”

季怀真叫他,燕迟不理,闷头往前走,却把季怀真手腕一拽,示意他跟上来。

只见燕迟胸口不住起伏粗喘,眼红似血,显然怒意未消,他回头看了眼,狠狠一擦眼泪,几次想开口,却都跟哑了般,嘴巴徒劳地一张。最后缓了半晌,才哑声道:“跟着我,别擅自行动,有人在盯着我们。”

季怀真神色一凛,以余光去看,果然几步开外,正有一两个夷戎士兵路过,正不住打量他们。

二人绕到营帐后方,见再无外人,燕迟才放开手。

他眉头紧皱,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见他这样,季怀真什么都明白了。

“我就说你今日怎的这般冲动行事,原来都是你装的。”

可眼泪又岂能作假?

方才那些话似刀子般,句句扎在苏合可汗的心上,如此脱口而出,也不知这些话在燕迟心中憋了多久,怕是无数次想问出口,却都忍了下来。

吵架是假,怨恨却是真。

燕迟看他一眼,犹豫解释道:“今天就算我三哥不来,我今日也要找借口故意同父王吵一架的,我和大哥最近风头太盛,须得这样闹上一闹。”

“我看你父王倒是真疼你,那个言听计从的样子,就差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燕迟冷冷一笑:“疼我?我三哥的生母,在敕勒川势力极大,我父王能摆平其他部族,多半要靠我三哥母家的人。他不过是利用我,制衡他们罢了。所以他知道我三哥要杀我,也不便插手去管。”

季怀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中不断思考着燕迟、瀛禾以及獒云三人之间的关系。

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燕迟突然冷不丁道:“怎么一听我和我三哥不对付,你就这样来兴致?昨日还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什么都不在乎。”

季怀真不吭声,却被燕迟一语言中。

他嘴上说着认命了,放弃了,可当有一线生机,一丝可能摆在他面前时,他又本能伸手去握。

如今除了恭州五万亲兵和销金台,他算是山穷水尽,姐姐和阿全还在上京,他又怎敢在此时拥兵造反?

和瀛禾联手倒也是一个办法,可他又怎敢相信这个连亲弟弟都算计的人,一旦有机会踏上大齐领土,又怎会放过他的姐姐和前朝皇子?

事到如今,除了自己,季怀真谁都不信,谁都怀疑,只是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来,不知在这场由皇帝与陆拾遗联手对他展开的围猎中,这人又扮演什么角色?

就在这时,侍从终于找到燕迟,在他身边耳语一番。

不知讲了什么,燕迟下意识看了季怀真一眼。

季怀真此时敏感地很,警觉道:“怎么了?”

燕迟挥手把人秉退,看着季怀真,神情复杂道:“先前你在汾州,蝴蝶婚宴上杀的那人,可是叫三喜?”

季怀真眉头皱起,避而不答,反问道:“问这做什么?”

燕迟捉住他手腕一拉:“跟我来。”

只见营帐前,一人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按在地上不住挣扎,听见脚步声,忙抬头一看。

正是三喜!

还得是真三喜!

三喜眼泪汪汪,嘴一撇,眼泪鼻涕一起流,冲着季怀真告状道:“大人,小的终于又见着您了!这群夷戎莽汉真是不讲理!”

那边三喜还在痛哭告状,凄凄喊着大人。

这边燕迟这夷戎莽汉,一看三喜的脸,二话不说,拔刀走了过去。

冰凉刀刃往三喜的细脖子上一架,吓得他立即收声,燕迟漠然道:“你是谁?在汾州可是我亲手给你收的尸。”

三喜眼泪汪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害怕地看向季怀真:“大人救我!”

只见他家大人摸着这夷戎莽汉的刀背往下一按,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你在汾州见到的那人易了容,故意假扮成我的奴仆往我头上泼脏水。”

季怀真心神不宁,又将三喜拉起,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燕迟听到汾州二字后冷下来的神色。

他回身冷冷道:“殿下,我的奴仆从上京千里迢迢来寻我,你不会连叙旧的机会都不给我二人吧。”

燕迟没吭声,只满脸审视地将他一看。

这一眼看得季怀真心中忐忑,深知这人已不信任自己,然而若无要紧事,三喜绝不会出现在此。

就在他要找个借口轰走燕迟时,这人却把刀一收,抬手遣散众人,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怀真一眼,转身走了。季怀真无心去纠结燕迟的反应,只左右一看,把三喜拉入自己帐中,确定无耳目在周围,才伸手摸向三喜耳朵。

三喜以为季怀真生了气,主动伸着头给他拧,谁知他家大人竟如转了性一般,只在耳后摸了摸便作罢。

待确认眼前之人身份后,季怀真才松了口气,问道:“你来敕勒川做什么?可是我姐出了什么事?”

三喜又一下扑到季怀真脚下,抱着他的腿。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咱们家小殿下被册封为太子了!”

他欢天喜地,又一阵喜极而泣,半天听不见他家大人叫好称快,抬头一看,季怀真像是没听见般,直直看着前方,一阵茫然,哑声道:“你说什么?”

“小殿下被封为了太子,大人,咱们季家熬出头了大人!”

季怀真“哦”了声。

他本该狂喜,本该野心勃勃,可他当下只觉得不对劲,仅凭阿全心智,除非皇帝是疯了才会让他当太子!

不说皇帝,便是朝中大臣,便是那陆拾遗,又怎会同意把国家的未来交到一个非贤非长的人手中?

三喜看着季怀真的脸色,那满脸诡异平静只叫人害怕。他还来不及喊声大人,胳膊便一痛,原是季怀真将他一把薅起,一字一句沉声道: “我走以后,除了阿全当上太子,朝中可还有何大事?你一字一句说与我听,任何细微之事都不可放过。”

三喜说道:“大人,您这一走,朝中翻天覆地,桩桩件件都是大事。陛下要舍弃上京,迁都去临安了。”

季怀真如遭雷殛。

多年来的勾心斗角让他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于先立太子、后迁都一事格外敏感,而且还是在这等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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