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六十四
一下,说起了朔州城里的景况。听起来…好像比渭平县城还热闹,不过他又说是差不多的。
我忽地又想到王朔说要去京城的事儿,算一算…这个时候,他人应该就在京城里了吧。
对了,我和王朔都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都是第一次,可王朔那儿应该热闹很多吧,我想着,忍不住就脱口说出来。
傅宁抒默然了一下,才开口淡淡的道:「说起来,我的性子是像娘亲多一些,有些不爱热闹的,若你不习惯,以后…也能在舅父那儿过年。」
我听得有点儿茫然,不懂为何以后要去傅老爷子那儿过年,就脱口:「先生以后不到这儿来了么?」
「……」
「那我以后也不能来了么?」我又问。
「…你不是不喜欢么?」
我咦了一下,连忙摇头,脱口:「我喜欢在这儿,很安静…」说着,想了一下,又补充了句:「没别的人。」
傅宁抒没说话了,不过环在我背后的手,往上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忍不住再往他怀里靠了靠,才又问:「先生,徐伯说,院里种得那些是梅树,那过一阵子会开花么?」
「唔,应该会的。」
「那花儿开起来是怎样的啊?先生看过么?」
「看过,这儿种得是红梅,所以开起来时,满园子就会红艳艳的一片。」傅宁抒道,
「那些…是姨母住到这儿后,亲自种下的。」
我愣愣的喔了一声,记起他娘亲同姨母是双生,他方才说过自个儿娘亲不太好相处,那会不会他姨母也是那样的人?
我想也没想,就脱口:「先生的姨母也很冷淡么?」
话说了出来,我才觉着问得不好,不禁有点儿懊恼,可傅宁抒似乎不在意,反而笑了一下。
「倒是不会…」他道,便讲起了自个儿姨母的事儿。
我怔怔的听着…
原来…他姨母以前也过得不太好,与人仳离后,先搬回傅家庄,又为了别的缘故,搬进了他娘亲留下的这座宅子。
傅宁抒又说,后来…他因故伤了,便也住到了这儿,同他姨母一起住上了约莫五六年的时间。
我听到这里,不禁呆了呆,脱口:「…先生受过伤?」
「嗯。」
我又愣了愣,脑里却不期然的想起来一件事儿——我想到初时相见的印象,说要保密,然后…真的因为久了,傅宁抒也再没有露过手,整个都忘记了。
这一想起来,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了?」傅宁抒问,将我往后拉开,让我对着他的目光。
我一阵訥然,就赶紧摇了摇头,期艾的脱口:「没有…就…想起一件事儿…」
「想起什么?」
「唔…」我看了看傅宁抒,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想起来,跟先生…第一次见上面的事儿。」
傅宁抒一怔,目光有些低了低,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反正就没作声了好半晌。
「先生?」我小声脱口。
「…手还疼么?」
傅宁抒抬起目光又看着我,轻声开口,手也往我肩上摸了摸。
「早就不疼了。」我道,见着他温和的笑了一笑,不禁就问:「先生…怎么会使那几手的?我觉得先生比莱先生还厉害,怎么不去教武艺这门科呢?」
「我不能教。」
傅宁抒开口,又把我拥到他怀里,耳里就又听他道了句,说是这件事儿记着谁都不能提。
我怔怔的点头…
「我小的时候,自有记忆以来,就得学习许多事儿,习武便是其一。」傅宁抒忽地说了起来:「无论何种学习,族里总会找最好的,我的师傅他早已归隐,可当年欠了族中人情,所以才勉强收了我,那时他已届花甲,不过从外表看,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老人家隐于淮山,所以我曾经住到那儿几年…」
我听着傅宁抒慢慢的说起,他当年习武的事儿,以及同自个儿师傅相处的经过,分毫没有打岔。
傅宁抒口中的师傅,是个很严厉的人,对他的要求非常的高…好像…比柳先生还要严格,我不禁想。
「可其实师傅心很软,他因为受託,所以才对我那样严苛,后来我因故出了事儿,他得了消息,立即出山救我,后头更花了工夫治好我…如此劳心劳力,我却误解了很多,后面虽说了开,可心里还是觉着愧对,他老人家却也不在意,不过却要我与他作下一个约定。」
傅宁抒说到这儿,停了好一阵,才再开口:「所以我不能教那些。」
我听得朦胧半明的,虽然他没说同自个儿师傅作了什么约定,但听得出来,他之所在书院里不教武艺这一门,就是这个原因。
而无论为什么,我都不禁觉得…他师傅是为了他好的,就忍不住脱口:「…先生的师傅一定是好人。」
傅宁抒像是笑了一下,低道:「他是的。」
「那他…」我脱口,又不禁犹豫,有点儿支支吾吾的。
「他还活着的。」傅宁抒道,话里有些笑意。
我咦了一下,抬起了脸来,讶异的问:「先生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啊?」
傅宁看着我,只是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他。」
我咦了一下,有点儿不敢相信,怔怔的问:「可以么?」
「当然了。」
傅宁抒说,微微一笑,把拢住的毛氅拉紧了一些,问道「冷不冷?」
「不冷的…」我摇头。
「听这些,会不会觉着无趣儿?」
「不会的。」我低下脸,往他身上贴了贴,轻着声音说:「先生,我喜欢听你说以前的事儿…」
傅宁抒没说话,只是再用手环住了我。
我觉得心里暖了暖,忍不住就脱口,央求起他:「先生,你再多说一点儿以前的事儿好不好?」
「你想听什么?」
我其实也没特别想听什么的,只是还想听着他说话而已,就道:「什么都好。」
「唔,这样么…那…」
傅宁抒便说起了怎么去到书院教书的事儿。
说是…託赖了林子復的缘故,他们以前就认识的了,不过以前没那样嫻熟,后来才因故熟悉起来。
正好,书院缺了一位先生,林子復便问了傅宁抒。
「我无事在身,就答应去了。以前,与你说过的,我在那儿读过书,可只读了两年,当时里头教导的先生,自然已经不在了,可院长还是同一个,那个人与姨母是故旧,不过,并不知道我是她的外甥…」
我安静了好一会儿,听着傅宁抒说起初时到书院发生的一些事,心里忍不住一直想着方才说的一段,原来他和林子復在到书院前,真是认识的…
唔,可他们在书院里,看着是不错,可好像…
我纠结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着脑袋沉沉钝钝的,怎么都想不太清楚,而且…眼皮也有些重重的,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
对了…都忘记了,大清早起来到现在,都没睡过觉呢。
中间还去花房忙了一下午…
唔,可是现在不能睡啊,我想继续听傅宁抒说话…
说不定以后都没这样的机会啊…
——可驀地之间,意识整个撑不住。
我忍不住瞇起眼睛,可才瞇了一点儿,就深深的闭起来了。
好像…安静了很久。
我朦朦胧胧的清醒,就睁开了眼,只觉得很亮,又立即闭上,可立刻又睁开,翻身就坐了起来。
啊…好冷,一起来,盖在身上的毛氅往下滑开,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去拉了回来拢住。
我望向窗外,已经天大白了,而且…风雪好像都停了。
此刻房内一片亮濛濛,昨晚被翻开的那堆木箱还维持着乱七八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