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却不料，话落以后，车里一片寂静。
许久，才听沈昭低沉嘶哑的嗓音传来。
“晚晚，我自知配不上你，但如果那样强迫你的凌离你都能接受的话，是不是也能尝试着接受我？”
他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让你们都去坐牢！
“接受你？”穆晚晚震惊地睁大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对她……
如她所料，沈昭转过头来直视她的眼，神色认真坦诚道：“晚晚，我喜欢你，从你说服我放弃仇恨那天就开始了。”
看着穆晚晚难以置信的模样，沈昭心乱如麻。
“我对曾经想那样伤害你的自己痛恨不已，但如果你能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的话……”
“不可能！”穆晚晚打断他的话，愤怒着厉声吼道：“放我下车！”
穆晚晚心里气愤又惶恐，搞不懂她这两年是怎么了，接触到的男生一共就那么几个，怎么一个比一个疯！
平时凌离看她看得那么严，现在失去了她的消息，肯定已经急疯了。
想到他那副着急到发怒的痛苦模样，穆晚晚心里也跟着抽痛，不惜一切代价要回去的想法更坚定了。
沈昭听着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心如刀割，从侧面依稀见得他紧绷的侧脸，狠咬的牙关，以及方向盘上用力到泛白扭曲的长指。
“晚晚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伤害你，我只是想保护你……舍不得放你离开……”
他原本只是想带她逃离被监控的生活，还她自由，但开车载着她离开的一路上，他空虚已久的内心一点点被填满。
美好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既然她不是纠结过去的性格，那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也争取一下。
他明明可以让她过得更自由，更开心的。
前方的视野越发开阔，四周是一整片空地，远处的杂草也像是被打理过的样子。
穆晚晚额角泛出一层薄汗，小心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心里推测着或许是快到了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
在这种偏僻的野外，一旦被束缚住手脚，再想逃出去就更难了。
穆晚晚心中漫过无尽的恐慌，心跳声击打耳膜，整个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待到她听觉稍稍恢复时，耳边传来一阵车胎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
起伏错落，尖锐刺耳。
稍稍偏头，穆晚晚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多辆车子围成一个圈团团停下，其中还夹杂着几辆摩托，前轮高高扬起肆意穿梭，像是在嚣张挑衅。
穆晚晚回过头张望，细看之下，有一辆黑色车子被困在中央，野蛮向前开着，试图冲破包围圈。
短短几秒间，已经连撞两辆车子，一辆摩托。
车头都已经撞烂，还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穆晚晚心头一跳，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瞪圆的眼里瞬间沁了一层泪，掐着沈昭的手臂大喊：“凌离在后面是吗？他就在后面是吗！”
“你安排这么多车是要杀了他吗！停车！给我停车！”
沈昭全部的情绪都被禁锢在紧握方向盘的手上，开口依旧平静，“晚晚，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穆晚晚几句话就喊到嗓子嘶哑，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上他的手臂，试图逼他停车。
惯常漾着笑意的一双眸子泪水涟涟，不断汇集涌出，流进她的嘴里，打湿了他的手臂。
但不管她怎样用力，车子依旧飞速向前开，没有一刻减速停留。
沈昭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硬挺着任她咬，没有一丝发怒的迹象。
口中一直轻声安慰着，“我没有要杀他，晚晚你可以放心跟我走，所有人都会安全的。”
穆晚晚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见他依旧没有要停车的迹象，松开牙齿直起了身子，抬手抹了一把斑驳的眼泪打开包包，在里面翻出了一盒牙签。
她宿舍里一直缺一盒牙签，今天才终于想起来在商超里买了一盒，没想到竟然用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
穆晚晚颤抖着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握紧牙签对准掌心，眼看着就要扎下去。
“沈昭，我再最后说一遍，停车，不然我就扎下去！”
沈昭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她掌心上方的牙签，心头掠过一阵恐惧，语气里也充满了惊慌。
“晚晚，你别冲动，我真的没有……”
话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削尖的牙签头没入了她掌心的皮肉间，猛然消失了长长一截。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压抑的痛呼，和车子急停的摩擦声。
穆晚晚额间覆着的一层虚汗连点成片，沿着两颊向下流淌，打湿了她颊边的碎发。
整个人的状态濒临破碎，那双杏眸里投射出的目光却锋利坚定。
车子停下后，穆晚晚没有一刻停留，将牙签抽出扔掉，转头就去开车门。
车门却依旧是紧锁着的状态。
穆晚晚急得在车门上狠踹一脚，转身怒视沈昭，大声吼道：“打开！给我打开！”
这次沈昭没有再为难她，缓慢地伸出手，将车门上的锁解开了，而后手臂无力地垂下，看着她离开的眼神痛苦而绝望。
“晚晚，我还是没能做到保护你是吗？”
沈昭弯身捡起穆晚晚随手丢开的牙签，看着上面留下的鲜红血迹，心脏像是被车子碾过，疼得难以承受。
下一瞬，猛地捏紧手指，用沾染着鲜血的一端，对着自己的掌心狠狠扎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穆晚晚下车后，踉跄着脚步向后跑去，因为跑得急，脚又软，中途跌倒了两次，都撑着手臂又迅速爬了起来。
被扎破的掌心上，血水与泥土混成一片，落魄又狼狈。
凌离的车子开得很猛，即便被重重包围得水泄不通，也追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穆晚晚跑进圈子里，顺着里面的缝隙进到中央，张开手臂挡在了疯魔了的车子前方。
“都不许过来！他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让你们都去坐牢！”
她站在逆风的方向，长卷发向后飘扬着，只有被汗水打湿的几缕还黏在颊边。
她的身材不算高挑宽阔，却将身后的车子牢牢护住，像个逆光而战的小勇士。
一时间，局势陷入胶着。
你这么傻的男人，就得锁在身边才不会出事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凌离惊慌失措地停下车子，一双眸子泛着猩红，死死盯着她纤细的背影。
直到眼眶里漫开一层薄雾，看不清她的模样，才迅速抬手抹了下。
他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一个没看到，她就不见了。
二十一年的生命里，他第一次这样惶恐。
看着周围一圈的车子对着她蠢蠢欲动，而她就那样勇敢无畏地挡在了他的车前，凌离心头最软的那一块肉像是被狠狠砍了一刀。
痛得快要窒息，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短短的几秒钟，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在精神即将崩溃之前，终于停下了困兽般疯魔的车子，长腿伸出探下，下车后狠狠将车门甩了上去。
发出“砰”的一声。
穆晚晚闻声转过头来，面上泪痕交错纵横。
目光触及到他的瞬间，强撑起的坚强破碎了几分，慌乱的内心却平静了许多。
这一刻，她的生命像是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