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任惟没有察觉不对劲,回复说他正在吃晚餐,并建议应春和可以出门散散步消食。
应春和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任惟才吃上晚餐,看来是真的很忙。
应春和远没有任惟那么忙碌,洗过澡后便睡下了。
或许是因为认床,他睡到六点多便睁开了眼,翻来覆去一会儿后,见实在没什么睡意,便干脆洗漱换衣服,下楼吃早餐。
酒店楼下就有早餐店,应春和却走远了些,想去从前常吃的那家早餐店碰碰运气,不知道那家店现在是不是还开着。
由于是单凭记忆找的路,应春和绕了一会儿才找到。那家店门面很小,牌子上的字都褪色到快要看不清,店内却一如既往地挤满了食客,生意很是兴隆。
应春和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一份双倍糖糖油饼。
从小到大应春和吃的都是甜豆腐脑,刚来北京的时候吃咸豆腐脑还有些不适应,多吃两次后却爱上了。
任惟当时说他这就叫入乡随俗,还故意哄骗他去喝豆汁,把他难喝得不行,差点当天都没能吃下饭。
应春和点的东西端了上来,糖油饼香酥脆软,甜而不腻;豆腐脑爽口滑嫩,卤汤鲜美,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吃下去身心都舒畅起来。
吃完早餐后,应春和去之前住的出租屋附近转了转。
他搬走之后,房子翻修过,外墙和门窗的颜色都变了,已经半点看不出记忆中的样子。
应春和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索性去了趟母校。
学校倒是没怎么变,满地金黄的秋叶跟记忆中与任惟相恋的那个秋天不无不同,似乎下一秒,任惟就会踩着滑板出现在他面前。
凉风吹过,应春和后知后觉感到冷,他来得太急,衣服带得不够保暖,忘了南北温差之大,这会儿才觉出厉害。
思忖片刻后,应春和打车去了殡仪馆。
在殡仪馆门口下车后,应春和往里走了没多远,天空便飘起小雨。他担心雨会越下越大,只好先随意进了一处躲雨。
找到地方躲雨后,应春和掏出手机来看,正好看到一条新的推送,是应春和最新关注的一家媒体发的一则新博文,内容仔细讲述了任治诚的生平,也为看客介绍了任家目前状况,并对众人最关心的遗产继承问题做了些推测。
应春和匆匆扫了几眼,在众多配图里找到了任惟。
那张照片拍摄于医院病房,四面苍白,而任惟着了一身醒目的黑,神情冷峻,嘴唇和下颌线都紧绷着,看起来既沉稳又凌厉。
媒体对此写道:照片里这位矜贵的年轻男人是任治诚的长孙任惟,据悉,是目前最被看好的一位集团继承候选人。但在媒体的采访过程中,任惟表现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应春和咀嚼着这几个字,没觉得哪里与任惟沾边,却必须要承认照片里的任惟看上去陌生又遥远,与他所认识的人相去甚远。
手机有电话进来,应春和看着屏幕上亮起的“任惟”二字,手指微蜷,动作缓慢地接通。
“吃饭了吗?”任惟在那边问他。
应春和不好骗他,坦白说:“还没有。”
“不早了,怎么还没吃?”任惟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关切,很快却因为听见了应春和这边的雨声,声音停顿片刻,语气变了变,“我早上看过天气预报,离岛今天是晴天,你那边为什么在下雨?应春和,你在哪?”
应春和没想到自己会暴露得这么快,颇有些懊恼,“我在殡仪馆。”
任惟那边静了一静,很快道:“具体位置发给我,我让人过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应春和将位置给任惟发了过去。
没多久,有一个男人找了过来,礼貌地问他:“是应先生吗?”
应春和点点头,便见那人对他笑了一下:“任总让我过来接您,我带您过去。”
“好的。”应春和颔首,跟在那人身后去了另一栋仪式楼。
告别仪式在明天举行,眼下告别厅还在布置中,身边经过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异常忙碌。
任惟就站在告别厅门口,周围站了好几个人,似乎在跟他商议什么事情。
带应春和过来的男人想去叫任惟,被应春和拦住了:“我自己等一会儿就好,你去忙吧。”
那人便走开了,应春和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任惟皱了共有三次眉,神情始终不怎么轻松。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散开,任惟这才抬起眼,看见了应春和,片刻的怔忪后,朝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应春和看见任惟紧皱的眉毛展开,绷直的唇角弯起,在他的面前站定,无所顾忌地牵住他的手。
任惟捏着他的手指,轻声问他:“手有点凉,怎么不多穿点?”
尾声·“应春和,祝贺你”
“来的时候忘了。”应春和明显心虚起来。
任惟觉得自己不在身边,应春和根本没法照顾好自己,于是他不仅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人披上,还很忧愁地道:“没我照顾你,你可怎么办呢?”
应春和心里想着明明是任惟很需要他,他才来北京的,但却没有反驳这句话,乖顺地垂着头,似乎任由人管束,唇边的梨涡也跟着悄悄冒出来。
任惟驱车带应春和离开殡仪馆,去他们从前喜欢的一家餐厅共度晚餐。
落座时,任惟先为应春和拉开座椅,再绕到对面坐下,服务员拿过来的菜单也推给应春和先看,自己则去给应春和倒茶。
他的动作做得从善如流,跟从前别无二致。恍惚间,应春和觉得其实现在跟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又仔细看了看任惟眼角淡淡的细纹和宽阔的肩膀,意识到确有什么不同了,不变的是他们依然坚定热烈地爱着。
回任惟家的路上,应春和跟任惟讲述了自己看过的那则博文,略微好奇地问任惟是不是真的会继承公司。
任惟神情不变,手上转着方向盘,让车身拐了一个流利漂亮的弯,语气随意地跟应春和说未公开的家族秘辛:“不会,我放弃了继承权。”
应春和愣了一下,微微感慨:“啊,那么值钱的公司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听到他的话,任惟不知道为什么短促地笑了一声,才说:“不喜欢的东西要来也没什么意思。”
在任惟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自己的公司创立起来,做出成绩时,他就已然做好了脱离任家的准备,他不再享受任家为他带来的任何便利,同时也不再需要任家给他的任何东西。
他从那为他遮阴挡雨小半生的屋檐下飞走了,不再做安于享乐、服从规训的鸟雀,选择飞往自由广阔的天空,寻求他真正想要的,也庇佑他真心爱护的。
应春和佯装不知一样,低头摆弄手指:“市值百亿的公司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呀?”
任惟觉得他故意装不懂的样子很有意思,唇角微弯:“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
路口亮着红灯,车子停下来,应春和偏过头看任惟,看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袖口的铜色扣子跟着晃动,星子般闪烁。
啪嗒一声,应春和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吻上任惟的唇。
平日总嫌漫长的红灯,任惟头一次嫌它短暂。
三。
二。
一。
绿灯亮起,应春和坐了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神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独残留水光的红唇暴露着他方才的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