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可四爷不肯，执意为她出气。这份心意，她懂。
四爷也不是一定要她回应什么，很快自己睡着了, 面容平和。
周伊憋着一口气，确定身后传来平稳呼吸后，转过身。
看着面前这一张仍是长在自己心尖上的脸庞，不觉温柔抚了抚，这个男人在意她。
在意了很多年。
周伊微微一笑，确定心底有一个肯定的声音，她闭上眼睛，跟着进入梦乡。
京城郊外，夜深，滂沱大雨，遮天蔽日。
太子妃被丫鬟唤醒的时候还有些神情恍惚。
看了一眼不熟悉的环境布置，是了，这里是她最近刚搬出来住的郊外行宫。
太子如今势头不佳，太子妃早就想出宫避避，听取了四福晋的建议，说今年倒是合适。
太子妃很快收拾细软，寻了个礼佛的名头，搬了出来。
九月，秋色已浓，外头下着莫大的雨，分不清黑夜人间。
听了两句丫鬟的汇报，太子妃即刻清醒：“伺候本宫更衣，备车。”
“娘娘，外头这样大的雨，四福晋只是传信，这等雨停了再去也不迟。”
太子妃只是定定看了丫头一眼，不再言语。
自上次四福晋因她一个“帖子”误入毓庆宫而导致再一次早产时候，太子妃耿耿于怀了五年之久。
四福晋想来是深知她内心的愧疚，这一胎事无巨细常与她互通有无，这才有了今日送信的由头。
如今宫里宫外人人皆知，石氏虽然受康熙厚爱，但和太子爷只是表面夫妻，否则也不至于太子妃恩宠如此，却无所出。
太子妃的身份纵然仍保有体面，却少了往日的底子。
这搬到郊外，连石氏家族都没少给她冷眼，认为她没有能力留住一个男人，至于其他人更是不用提。
而从头到尾对待她没变的人便是四福晋。
丫鬟深深跪下，立即吩咐人去办事。
郊外毕竟离得远，雨天路况不好，太子妃赶到四爷府邸的时候，四福晋身边已经再次被稳婆和太医们围绕着。
太子妃挥挥手，免了下人们此刻的礼，她直接冲进了产房。
见四福晋神情尚可，连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周伊还在等着开宫口，神情很是平静：“这样大的雨，你着急过来作甚？”
“你既给我报信，便知外头纵是刀山火海我都会来。废话不提，孩子怎么样了？”
周伊笑笑：“还早着。我终于有一次是在自己家生的了，再加上有你来陪我说说话，甚好。”
从前还有德妃坐镇，这宫外她自然出不来，太子妃当即反应过来：“这四爷哪去了？平日里说是疼你得紧，关键时刻呢？”
“这一个月来，全国各地报了多处大雨，他怕黄河、淮河决堤，已经请旨到沿岸去看了半个月。算算日子，应该也在回来路上了。这我都第三胎了，男儿为国为民，才是真本色。他不去，我都得撵着他去。”
太子妃不忍骂她：“本宫说不过你，四贝勒爷若是赶不回来，你看我骂不骂他。”
“哟，天下第一温柔贤良的太子妃开口骂人，我还真想见识见……哎。”周伊说着俏皮话，尾音却因腹痛上扬了一声。
“专心点专心点。”太子妃见她那比之前还大得吓人的肚子，忙问太医，“江太医，四福晋这胎怎么样了？”
江太医认真道：“太子妃安心。目前一切尚可。”
太子妃一脸虔诚念起了佛。
蜡烛快烧到底的时候，稳婆大声呼唤：“看到头了，头出来了。福晋用力……”
外头跟着起了响：“主子爷回来了。参见四贝勒爷。”
太子妃喃喃道：“可真会掐时间。”
“爷……”周伊其实心里没底，一听见消息，人一激动，便听见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四爷、四福晋，是位小阿哥。”稳婆高声唱道。
“太好了。”太子妃见四爷一身泥水，不让他进门，自己率先接过孩子。
四爷喊了句：“赏。”
跟着还在外头喊道：“福晋，我回来了。我先换身衣裳就过来。”
周伊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即开始迎接下一个。
四爷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太子妃倒也干脆利落让他进屋。
很快，夫妻俩一边对视，一边又等来了好消息。
稳婆再次唱道：“恭喜四爷、四福晋，还是位小阿哥，这哥俩好啊。”
一屋子又是欢天喜地。
可知情的人，比如江太医神色却比以往都来得紧张。
很快，稳婆们发现不对：“这，还有？福晋，四爷……太医。”
下人们慌了神。
太子妃神情微微诧异，却也很快镇定。
四爷更是如定海神针一般：“别慌。继续。”
周伊见了，不禁分神回想起，第一回 四爷在永和宫的自乱阵脚，和今日的镇定自若确实有长进了。
一夜很快过去了，周伊又诞下了两个女娃娃。
功德圆满。
“你说什么？四胞胎？”龙椅上的皇帝都没忍住，坐直了身子，让人停下给他按摩的动作。
跪在下头的太子妃仍是淡定回话：“回汗阿玛的话，两男两女，头两个哥哥后两个妹妹，亲眼所见，的确属实。”
康熙久久，回过神来，道了个：“好！”
一屋子又是欢天喜地。
太子爷痴妄“夺子”……
康熙眼珠转了转, 又急问：“怎么会是你过来报的喜？”
太子妃一板一眼：“四贝勒爷刚巡视完黄淮两岸回京，这刚放下麟儿，在整理呈报的折子，便托儿媳先进宫一趟。”
“老四向来稳妥有公心。是个好的。”康熙点了点头,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四福晋是个大有福气的, 四胞一胎, 天佑大清, 确实让朕欣喜。说吧, 是不是他们要讨什么赏, 不好开口, 才托你跑这么一趟？”
“汗阿玛英明。他们夫妻俩觉得, 这事是喜, 只是也太显眼了些，如今四个孩子都还羸弱着。想着再过一段时日公开可能更为好些。只是此事万万不敢瞒着汗阿玛, 特来请示。”
康熙着实愣了下，不过老四向来低调, 想着若不是前两次实在无法, 也不会太早让大家知晓，他想了想：“朕准了。另外赏赐不能少，便由你带去。”
太子妃叩首谢恩。
康熙这才笑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跟着四福晋蹭蹭福气也是好的。”
这话暗示意味尤为明显。
太子妃低着头苦笑，世间无人知晓，她从嫁入皇家，便未有此念头。
她这一生不过是在画框里作画，永远越不过边框，又何必给自己徒添牵挂和哀伤。
除了四福晋明白她, 是她的知己。
这四爷府邸想要低调，连太子妃带回的赏都没让她先进府，而是让她直接带了回去。
一整夜，就算是在雨中，那样大的动静，都瞒不过隔壁有心观察的八福晋。
郭络罗氏第二天便起了个早赶了过来。
周伊倒是怜她，只是她那会儿精力不济，正睡着。
八福晋便被四爷好言相劝，给堵了回去。
四爷一夜无眠，写好了折子，只是用了些膳食，便在安睡的福晋身边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