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她那些银子,将来还要自己买屋买地呢!
可是她说司徒晟的俸银不够买房后,司徒晟就不说话了,似乎打击甚大。
楚琳琅又想,也算是竹马故交一个,从江湖道义那头论,遇到困难也得帮衬一把。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大人若实在是想搬,不若我去跟屋主谈谈,若只是租用,也不用到太多钱,就算您的奉银不够,我……也能挪些银子出来,借大人您一些……”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就算两人是发小青梅,也得收个二分的利钱!
可还没等她细细说完,司徒晟竟然起了轻微的鼾声,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在琳琅的按摩下沉沉睡去。
楚琳琅见他没听见自己打算借钱给他的话,顿时暗松一口气。
主仆关系,还是至纯些才好,谈银子总要伤些感情。
她见好就收,赶紧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屋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听见有人敲门。
楚琳琅以为又有来求情办事送礼的,就让看门的仆役冲着外面喊大人不在。
可是不一会,就有一张拜帖从门缝里塞进来,门房递给了楚管事,她一看,却是六殿下的拜帖。
她可做不了主,只能呈给司徒晟看。
司徒晟刚刚睡醒,似乎精神了许多,他看了看请帖,让楚琳琅将六殿下请进来。
司徒晟知道,六皇子当初很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卑微的少师。
两个人不过几个月的师生相处,一半用来沿路杀贪官污吏,各怀着打算,能生什么美好的情谊。
就像别人所言,六殿下不过是他踏脚的石阶罢了。蠢货一个,既然撕破脸也没必要再维系虚假情谊。
可六皇子既然来了,总得应酬一下再撵人。
算起来,他们的确许久没私下见面了。六殿下今天也是在四哥府上喝了些酒,仗着酒意拉下脸来见恩师的。
待一见面,司徒晟恭迎皇子殿下,而六皇子却一下子跪在了司徒晟的面前,哽咽道:“少师,您真不认我这个学生了吗?”
司徒晟看楚琳琅贴心遣散了门口的丫鬟,特意让她们走远,又关好书房的门,这才伸手扶起了自己昔日爱徒。
“六殿下金尊龙嗣,不必对下官行大礼!”
六殿下却跪着不肯起,不过他太瘦,被司徒晟单手就拎提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刘凌哽咽道:“少师当懂我,我那日若不是酒后无状,怎么会口出冒犯恩师之言?现在每次想起,都是懊悔难眠。少师不肯理我,可是心里还在恼?”
司徒晟伸手推了推茶壶:“我府里管事泡的米茶,喝了心情会好些……”
六殿下连忙起身,殷勤地给少师倒了一杯茶,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上一大口。
天啊——怎么这么苦!
一身的皇家教养让六殿下不能人前失礼,只能咕咚咽下。
恩师说得不错,这茶苦得果然让人再聚不起眼泪,舌根发木,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司徒晟耳根终于得了清净,准备三言两语恭送蠢货爱徒。
可话在舌尖转了转,突然想起楚琳琅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过,人若想活得好,就是要让自己有更多的选择。
这个六殿下方才跟他说了秘密处置了安家那河道官吏的事情,看来也不是一蠢到底……
心思流转间,原本准备赶客的司徒晟便改了主意:“殿下,您觉得我是因为恼了你,才不愿人前与你往来的吗?”
刘凌眨巴眼睛,疑惑:“难道……您还恼我别的事情?”
司徒晟抿了一口苦茶,淡淡道:“我以为殿下应该知道,你我避嫌些,对殿下您才最得宜。”
看他还似懂非懂,司徒晟干脆又点得透些:“官家立志要铲除北地边关污吏,殿下您这把利刃做得不错,已经挖腐生肌,治好了顽瘤。只是回京以后,官家并不缺刀刃,若不懂得收刀藏拙,恐怕伤了殿下您的慧根锋芒!”
听到这里,刘凌终于恍然:自己之前巡查雷霆手段,引出了泰王一党,同时又绊倒了宫中静妃,这是何等锋芒毕露?
若是那时,司徒晟还是与自己往来甚密,岂不是要招惹了太子和四哥的妒恨?
原来司徒晟那时不给自己情面,其实是要做给人看,更是要让其他皇子放心,他这个老六绝无争储之心啊!
恩师看似无情,却全然是对他的舐犊情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他却在背后怨毒少师,不曾体会他慈父般的良苦用心。这一刻,懊悔之情真是排山倒海袭来!
一座坟墓
一时间, 怨气消散,昔日师生的美好再次浮现。
六皇子突然想起:少师曾带着困于宫中,备受冷落的他游历乡野田间, 给他讲农耕桑田, 夸赞他心存悯农体恤之心,不愧是帝王血脉……
那是他第一次捡拾自信, 觉得自己不逊于其他的皇兄弟。
被米茶苦下去的泪意, 再次泉涌而上。
六皇子再次一把抱住恩师的大腿,仿佛终于找到了母羊的羊羔子,哽咽着:“少师如此对我,我却一直对少师心存不敬, 实在是对不住少师啊……”
楚琳琅为了避嫌, 特意躲得远远的,可还是听到了司徒晟的屋子隐约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声音渐响, 吓得她身边的夏荷一哆嗦, 小声道:“司徒大人……这是在书房对皇子用刑了?”
楚琳琅站起来望了望书房门, 觉得应该不能够,毕竟书房里的炭盆刚刚被观棋拿走,上不了大刑啊!
那天晚上, 司徒家的饭桌上又添了一双筷子。六皇子留下来陪着恩师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恩师说了, 以后在人前也不必对他太热情。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却得是一杯能救命的水。不必刻意让人知道,他俩重修师徒情谊。
司徒晟顺便也给几日来都睡不着觉的六皇子分析了一下时局形式:太子那边既然肯敲打六弟, 而六皇子又识趣有了回应,处理了相干人等, 就是表明了态度, 便不必再提此事。
以后若有旁人追问那船只货物的事情, 六皇子一概不应就是。
至于他现在主管的西北干旱的事情,乃是地方顽疾,非一时能解。若想一劳永逸,的确应该按照六殿下先前跟陛下的提议,开凿水渠。
但最近国库紧张,陛下对动银子的事情都会大动肝火。所以六皇子之前挨骂,并不是法子昏聩,只不过正触动了陛下的痛处。
只要六殿下能想法子凑出修建水渠的银,不必动用国库,应该不会再触怒龙颜。
至于凑银子的方法,就得六皇子自己去想了。
总之,六皇子来时是萎靡不振豆芽菜一根,趁着夜色从司徒家离开的时候,却如浇灌了水的树苗,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而投桃报李,六殿下对恩师的一点点请求,自是尽心满足。
那位刚调任大理寺的成大人及其亲眷田产明细,没几天就被六皇子从户部调出,由贴身小厮送到了司徒晟的桌案前。
司徒晟懒得再看那些陈年卷宗,将之推到了一旁,就着提神的苦米茶,津津有味地仔细梳理起了上司成大人的账。
没有办法,这位不识相的上司既然受人指使,成心与他过不去,他不拿出些手段来,岂不是白白担了“酷吏”名头?
楚琳琅偶尔进来给司徒晟报账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