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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五满眼热泪翻窗出去,钻进了屋后的竹林里,才逃过一劫。他不要命地往山上跑,一路哭着喊着报信,让大家快逃。
之后便是毫无预兆的屠村。
住的近的、跑得慢的,都难逃毒手。
剩下的村民逃进了山里,他们世代生活在山中,十分熟悉,慢慢地汇集到了隐蔽的山洞里,直到派老何头出来,遇到陆如琢二人。
骆县令捋了捋颔下短须,沉吟道:“手段这样凶残,本官怎么瞧着像江洋大盗的手笔?”
捕头额角抽了抽,低声道:“大人,卑职以为,江洋大盗杀人多半为了劫财,乡野村民,满村都凑不出碎银几两。再者,他们多半都是在江河湖泊抢劫行凶,为何会到这深山里来?”
骆县令嘶了一声,道:“那你觉得呢?”
捕头与他共事几年,深知骆县令的秉性。横竖凶手不能是他辖内的人,不能是他一县管不了的,但可以是他完全管不了的。
捕头道:“卑职认为,定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流窜到我县,丧心病狂,才对百姓痛下杀手。”
“本官应该如何做?”
“县尊应及时上报州府,让州尊府尊下令张贴海捕文书,重金悬赏,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如此甚好。”骆县令看了看他,点头道,“你办事很好,以后多跟着我。”
“卑职遵命。”
……
骆县令定下了应对之策,回去找陆如琢禀报,裴玉刚好也在,两人似乎和好如初了。
床头吵架那个床尾……
啊呸。
骆县令在心里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说,这伙恶人已经流窜到别处了?”裴玉坐在栏杆上,一条腿打直,两手抱着剑,神色清冷。
骆县令一点都不想跟她打交道,奈何陆如琢就喜欢站她身后,他又不能越过她去。
妇唱妇随……
呸呸呸。
骆县令回神:“是的,下官认为他们早就走了,这种恶匪向来都不会在一地久留。”
话是对的,就是不知是不是他推卸责任之词。
裴玉放下长腿,道:“那烦请县令立即上报州府,根据目击者的供词画出凶手画像,张贴海捕文书,越快越好。”
“下官分内之事。”骆县令道。
裴玉看着他。
骆县令:“?”
裴玉冷道:“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这就去。”骆县令领命下去,背过身的那一刻几乎要哭出来。
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千户大人,对他没一个好脸色。
可怜他刚缓了一会儿的屁股,又要被快马颠成四瓣儿了。
骆县令叫了捕头去牵马,捕头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人出了村子,行至山脚,骆县令忽然心生一计,反正都是报信,让捕头带邱五快马加鞭进城,自己在后头慢行即可。
天都要黑了,赶夜路不安全。
那两位京官又没有千里眼,又怎知自己躲懒?
就这样办。
捕头扬鞭快马,一骑独行,奔向城门的方向。
骆县令慢悠悠跟在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肉馅烙饼,刚要张口,马儿不知为何受惊,前蹄高高扬起,落地猛地向前衝去。
骆县令惯性后仰,接着挺身伏下两手紧紧抱住马脖子。
“救命啊——救命啊——”
“钱捕头救我——”
飞出去的肉馅烙饼被一隻伸出来的手从空中接住,她洒然一笑,正是昨日去九汤县衙报案的暗卫。
“加餐咯。”
那女子跃上了树,将手里的肉饼掰成两半,递给另一位女子。
“咦,你在写什么?”她凑近看对方手里的折子。
“都督让我给御史台写折子,告发九汤县令骆诣修,贪污受贿、违抗圣令、懈怠公务。”另一人咬着光秃秃的笔杆道。
“可你这折子上也没字啊?”
“我这不是在想吗?都督之前没说做护卫还要写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啊。哎,你会吗?”
“……我睡了。”
“……喂!”
骆县令的身影离开了柴门,裴玉收回眯细了的眼睛,冷哼一声。
冷不防双唇被二指捏住。
裴玉看着面前放大的精致的脸。
陆如琢松开手。
“师父。”裴玉朝她撒娇,“你老是作弄我。”
陆如琢心说我可不是作弄你。
女人目光从她饱满红唇上移开,道:“我怎么不知你这样情绪外露?骆县令都快被你吓哭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你是上官,难道不怕他算计你?”
裴玉性情直,却并非不懂虚与委蛇,隐瞒真实情绪,可她厌恶骆县令几乎写在了脸上。
有吗?
裴玉回忆了一下,道:“因为姑姑与我在一起。”
“我与你在一起,如何?”陆如琢指尖挑起她白衣前一缕秀发,柔声追问道。
“很有安全感。”
“还有呢?”
“很舒服很开心。”
“还有呢?”
裴玉仰起头看了她一眼,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
裴玉垂下眼帘,手指搭在剑柄和剑格交接之处轻轻摩挲。
她低声道:“我喜欢姑姑,想和姑姑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