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明芮:“……”
萧二姑娘是在等自己?
这个念头方起,就听萧燕飞笑眯眯地说道:“我在等你呢。”
从明芮离开茶楼起,知秋就一直跟着她来到了午门,直到酉初,皇帝召见内阁,知秋才离开向萧燕飞禀明了经过。
之后,萧燕飞就来了这里等着明芮。
那日在皇觉寺,明芮曾亲口对自己说过,明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换而言之,明芮必不愿回“明将军府”,那么,在她得偿所愿后,她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知秋很是机灵地打开了马车的车门,笑嘻嘻地对着明芮伸手做请状。
“还站着做什么,快上来!”萧燕飞对着明芮招了招手,笑容明媚。
被她的笑容感染,明芮扶着知秋的手,上了马车,在萧燕飞的对面坐下了。
马车里点着一盏玻璃灯罩灯笼,光线明亮。
萧燕飞上下地打量着明芮,明芮下午在午门跪了半天,滴水未进,此刻看着样子实在算不上好,嘴唇皲裂,皮肤被晒红,身上还有酒液与汗液混合后的怪味。
周身透着一种几乎油尽灯枯的虚弱。
唯独她的眼神依然明亮,仿佛这夏夜的漫天星辰倒映在她眸中。
萧燕飞笑意更深,忽然问道:“吃粥吗?”
明芮一愣,就见萧燕飞自一旁红泥小火炉上掀起了砂锅盖。
砂锅里煨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香菇鸡丝粥,发出细微的煮沸声。
一股诱人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霸道地钻入鼻尖,引得半天没吃东西的明芮饥肠辘辘。
萧燕飞亲自给明芮盛了一碗粥出来,轻轻地放到了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随口道:“我有处小宅子,卖给你好不好?”
明芮看着她,心中暖暖的,失笑道:“好。”
“银子下个月给你。”
她一手捏着调羹舀了一口粥,放到唇边吹了吹。
她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娘亲的嫁妆就在明府,也该拿回来了。
“你忘了吗?”萧燕飞从自己的荷包中摸出了一个累丝金镶玉镯子,信手把玩着,“你付过了。”
这是之前明芮在皇觉寺给她的那个镯子,顾非池拿走了藏在镯子里的绢纸后,把镯子留下了。
“这个。”萧燕飞侧过清丽的面庞,向着与她仅仅三尺之隔的明芮露出一个轻快慧黠的笑容。
明芮一口抿住调羹里的粥,缓缓咽下,眼眶又是一阵酸涩。
有些话不需要多少。
有些好意也不需要推辞。
她要做的,是记在心里。
明芮放下了调羹,灿然一笑:“那我买的宅子在哪儿?”
她的笑容英气勃勃,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扭捏,心情更是安宁,详和,而又踏实。
似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踩着一根细钢丝的人这一刻终于迈上了平地,脚踏实地。
萧燕飞愉快地又把那镯子收好了:“庆丰街。我带你去瞧……”
“停下!”
空旷无人的正阳门大街上,一道厉喝声突然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随之而来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四五匹快马奔驰而至,从马背上跃下四个侍卫打扮的男子,飞快地将这辆马车团团地围住了,不准她们离开。
最后抵达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留着虬髯胡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棕马,挡在了马车的最前方。
“王妃。”中年男子看着马车里的明芮露出一个客套而空洞的笑容,好言道,“王爷刚醒,听闻王妃还没有回府,派我等来接王妃。”
王妃跪在午门的事,宁王府早就得了消息。
无论是痛得要死要活的宁王,还是王府的其他人,谁也不觉得皇帝会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只等着她吃点苦头再被押解回来,谁想等到的却是宗令礼亲王。
礼亲王只说了一句:皇上已经答应了宁王妃义绝。
宁王怒火中烧,立刻派他们来把王妃“接”回去。
说的好听点,是“接”,其实就是来“抓人”的。
马背上的杨侍卫长拉了拉缰绳,慢悠悠地说道:“还请萧二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王妃,请。”
明芮看向了萧燕飞,见萧燕飞托腮笑得漫不经意,明白这件事不会给她惹来麻烦,放心了。
“滚。”明芮不客气地吐出一个字。
杨侍卫长笑容瞬间变冷:“王爷有命,人只要活着就行。”
四名侍卫即刻逼近,缩小了包围圈,没把这几个弱女子放在心上。
就来了这么几个还敢放肆?!坐在车辕上的知秋冷笑一声,活动了两下手关节。
她正要跳下车松松筋骨,下一刻,一阵凌厉的破空声蓦地响起,一支羽箭自右前方的一条巷子里急射而来,正中杨侍卫长的背心。
箭头包着粗布,不会至人于死地,但巨大的力道撞得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杨侍卫长痛呼一声,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了马腿上。
这一摔,他的发髻散了些许,四肢百骸一阵酸痛,痛得他面目狰狞。
不远处,清脆的马蹄声踏着月色而来,一袭竹月色直裰的少年策马执弓,高高的马尾随着马蹄的起落甩出优美的弧度,既优雅又利落。
不一会儿,少年与白马就停在了两丈开外。
那执弓的少年不过十来岁,眉目精致隽秀,脊背笔挺,只单单这样策马站在那里,便将这寂静无人的街道衬得如同月夜竹林般高雅风致。
萧烁环视着杨侍卫长以及那些王府侍卫,斯文一笑,笑容犹如清风朗月,叹道:“这还没三更呢,京城的治安这么差了,都有人敢拦路抢劫了。”
说话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往马车里的萧燕飞瞟,目光微闪,嘀咕道:“姑娘家家的,大半夜了都不回家。”
“看,被狗拦路了吧。”
“幸好……我刚好路过。”
少年看似优雅的外表下,藏着别扭的小性子,似在说:
他不是担心她没回家,这是“偶遇”。
萧烁自从跟着顾非池随军后,就一直待在天府军的军营里。
哪怕这趟从幽州回来,他也没有进过京城,自然也没有回过殷家。
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出了这么一趟远门,又在军中历练了一番,瞧着皮肤黑了,也精瘦了,身量长了不少。
性子依然有些别扭,不过少了从前的那种拧巴劲。
军营果然是锻炼人的好地方!
萧燕飞弯了弯眉眼,笑靥更甜:“这大半夜的,还真是很巧呢,我的弟弟~”
月光下,少女墨玉般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萧烁,顾盼间,有一种既温柔又张扬的矛盾感。
又来!又来!
被她这声“弟弟”一叫,萧烁差点没从马上滚下来,下意识地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那匹白马甩甩头打了个响鼻,朝马车又走近了两步。
萧烁知道嫡母与父亲义绝了,也知道侯府里出事了。
他只是去了一趟幽州,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他一时不知怎么面对二姐与嫡母,所以这段日子他一直没回去。
拖得越久,他就越是不敢回……
此刻,看着萧燕飞的笑容一如往昔,萧烁陡然一松,压在心头的巨石放下了。
就算是嫡母与父亲义绝了,姐姐也还是他的姐姐。
萧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