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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老妇咬了咬牙道:“要是北境战事平息,我们就回去。”

这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浮现出对未来的期望。

对他们来说,北境才是他们的根!

萧鸾飞忽然觉得握在手中的东西有点烫手。

北狄因着顾非池,投鼠忌器。

若是大景没了顾非池,靠谢无端一人,还能守住北境吗?

但这点犹豫也只是一瞬即逝。

如今她自身都难保,江山,社稷,百姓,战争……她顾不着。

萧鸾飞把手上的东西捏得更紧了,继续往前走去,后方的那些百姓还在兴奋地议论着那道公文:

“我家隔壁的邻居也收留了几个北境的亲戚,这要是他家亲戚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也高兴。”

“是啊是啊,足足减税三年呢。”

“太子殿下真是心怀百姓啊……”

“……”

从减赋税到官府免费租借粮种,再到给安家银子。

一连三天,朝廷都有公文下达,种种政策都是在鼓励流落各地的北境百姓归家,甚至还出具了明文,若有其它地区的流民愿意在北境安居,可由官府为其办理户籍,赠予三亩良田,还免费租借来年春天的粮种,一年后归还即可。

公文不仅张贴在了京城,还由八百里加急发往大景各州。

比那八百里加急的骏马更快的便是鹰,白鹰发出阵阵嘹亮的鹰唳,展翅在高空飞翔着,仅一天一夜就飞到了北境银川城。

几乎是白鹰一到,就被城墙上的守兵发现,立即有人去通报。

短短两盏茶后,一封信就经由风吟的手送进了守备府的书房。

“公子……”

风吟看到谢无端正专注地注视着墙上的舆图,便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将门帘轻轻地放下,才走到了书案边。

谢无端背对着风吟,幽深的目光一直看着舆图上长狄的位置。

良久,他才对着风吟伸出了手,风吟就把雪焰刚送来的绢纸交到了谢无端手里。

谢无端终于将目光自舆图上收回,展开信,飞快地一气看完了。

温润优美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一点点地蔓延至眼角眉梢,荡漾在他眸底。

笑容似雨后初霁般,令室内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谢无端一手捏着那封信,一手自书案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枚白色的小旗子,将之狠狠地钉入长狄的王庭。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举重若轻,仿佛挥出了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剑,以势如破竹之势刺向了敌人的命门。

谢无端的表情随之也变了。

从一个温润如玉的皎皎君子,变成了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帅,任何人都相信他会毫不犹疑地挥剑砍掉所有阻碍他步伐的荆棘。

风吟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谢无端,眸子里明亮异常,满含着敬意。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谢少将军,”边昀快步掀帘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禀道,“前方探子来报,长狄的辎重已经到了丹既平原。”

谢无端坐回到了书案后,一手在案上轻轻地叩动了两下。

他垂眸又去看手里的那封信,似是自语道:道:“北境的百姓们就快回来了,得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浅浅的笑意荡漾在那张俊美如画的面庞上,语气轻描淡写,却令听者热血沸腾。

半个时辰后,银川城的城门在沉重的隆隆声中大开。

换上一身银色轻甲的谢无端带着三千骑兵,从城门奔驰而出,直奔兰峪关。

那绣有“谢”字的金色帅旗在阳光下肆意地飞扬着。

一众骑兵在谢无端的率领下快马加鞭,疾驰如飞,急促的马蹄声轰隆隆作响,宛如闷雷滚过天空般,又似潮水涌过般,大地震颤,一路马不停蹄地北上而去。

所经之处,被马蹄踏起的尘土漫天扬起。

三千天府军骑兵一直来到兰峪关下,强劲的风沙吹散了骏马的嘶鸣声。

最前方的谢无端率先勒住了缰绳,微微地抬了抬手,后方的三千骑兵整齐划一地勒停了马,马蹄声止。

谢无端抬头遥遥地望向了百步外那巍峨高耸的兰峪关城墙。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整排体魄健壮的长狄士兵。

居中为首的狄人高大魁梧,秃了半个脑袋,那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下亮得几乎在发光。

对于谢无端来说,这还是一位老相识——

长狄左大将和连轲。

谢无端浅浅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从风吟手里接过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弓。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银色的弓弦。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站在城墙上的左大将和连轲大惊失色,沉了下脸色,硕大的拳头紧捏。

这些天,整个南征大军都谨慎地守在兰峪关里闭城不出,这也才刚刚安生了两天,谢无端怎么就来了?!

呜咽的号角声自城墙上方幽幽地响起,几乎传遍了整个兰峪关。

没一会儿,就有一高一胖两个狄人步履匆匆地踩着石阶上了城墙,形容间难掩焦急之色。

高个子比和连轲还要高出一个头,仿佛一个巨人般,以身高的优势压迫性地逼视着他,一点也不客气地以狄语问道:“谢无端来了?”

“来了多少人?”

也不用和连轲回答,其实从城墙上俯视下去去,他们也大致能够判断人数,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狄人摸着双下巴道:“三千上下。”

高个子眯了眯狭长的细眼,以近乎质问的口吻说道:“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左大将,你为什么不下令攻击,先下手为强?”

“如今我们在兰峪关的兵力足有五万人,谢无端就是再神,以三千兵力对五万,那也是妄想,必能让他折在这里,从此为我长狄除此宿敌。”

“那,钦志犇,”和连轲冷冷地斜睨了那高个子一眼,“你去?”

“……”钦志犇动了动嘴,没应,脸色沉了三分。

左大将和连轲一手挎在佩刀上,视线又朝城墙下的谢无端看去,沉声道:“上一个信誓旦旦地说大景兵力不足,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说的这个死人是右大将臧文奎。

九月十四,右大将臧文奎亲率大军突袭六磐城,却反而折在了谢无端手里,一夜之间,一万大军被全歼。

直到黎明,才有一匹马伏着一具尸体回了兰峪关。

是臧文奎的尸体。

钦志犇二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彼此对视了一眼。

和连轲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自己的心中也沉甸甸的。

当一个士兵把马背上臧文奎的尸体扶起,露出那张苍白的面庞时,钦志犇他们明显僵住了。

在战场上死的人数以万计,人命并不算什么,但是从臧文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他们全都看到了深深的畏惧。

臧文奎死了,惧意却铭刻在了他脸上、眼中,像瘟疫般传染给了他们,那是——

对谢无端的惧意。

这些日子来,兰峪关的众将士士气大降,寝食难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活在谢无端的阴影下。

他们长狄人在谢无端的手上吃的亏够多了,但凡只要他们露出一点不起眼的破绽,谢无端就有可能抓住这点破绽,一口咬住他们的咽喉。

不知何时,号角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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