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一切安排妥当后,她这才素手伸进铜盆里,去取水中的帕子,
宋姑姑忙阻止:“主儿,还是让奴婢来吧。”
佟茉雪摆摆手,自顾自将手中的帕子拧干。
宋姑姑微愣,望着佟茉雪,鼻头一酸,心中不禁大为所动,也不再说什么,赶紧出去吩咐珍儿准备炭盆。
如月脸白如纸,眼泪在佟茉雪亲手擦拭她伤口的那一刻,终于夺眶而出,她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终于憋不住大哭起来。
算计
佟茉雪柔声哄道:“别哭了, 扯着伤口,一会儿还要更疼呢。”
如月向来稳重自持,听她这么说, 心里更难受了。
如岚抱着衣物过来,蹲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来, 边给她擦眼泪,边不解地问道:“姑娘待咱们多好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如岚私心认为,哪怕姑娘以后做了贵妃、皇后。在她心中,佟茉雪依旧是那个从小和她们一起长大, 待她们如同亲姐妹的姑娘。
如月哽咽着, 缓缓将头转过去,泪眼婆娑地望着佟茉雪道:“姑娘,我真没对外面传递什么宫里的消息。我只是, 只是在提盒底下,放了张小字条,字条上是写给我娘报平安的。”
佟茉雪轻抚着她的肩,安慰道:“嗯嗯, 我相信你。”
如月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身子不停颤抖,“姑娘你相信我, 我真的,我真的只是给我娘报平安, 我只写了‘平安勿念’这四个字,真的!奴婢没想到, 没想到皇上,皇上会处罚主儿……”
她哭得伤心,说话未经思考,竟忘了尊卑,紧紧拉住佟茉雪的手,眼里有惊惶,有后悔,还有深深的自责与内疚。
佟茉雪捏了捏她手背,认真注视她道:“我相信你。”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
先是康熙和她聊圈地之事,然后康熙又允旨佟福晋入宫看她,她额娘入宫又不小心提到阿玛收受圈地所得的庄子,再是她无端背个私传消息出宫的罪名,最后被禁足,夺去六宫之职。
这桩桩件件中,都少不了她表哥这个关键人物的推波助澜。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佟茉雪理清思路后,隐隐有了些猜想。
圈地背后利益受损的是朝廷,那得益的自然就是背后的满洲贵族势力。
他这是……
【前排围观,茉雪宝贝是要倒大霉了吗?】
【嫌疑人是康熙,他能让自己表妹倒霉?】
【那他为啥要把表妹禁足啊】
【可能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种保护手段吧。】
【?。?】
【没听过吗?爱她就将她打入冷宫,爱她就将她禁足。】
【摔!】
如月哽咽着,声音颤颤,“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更没想到会让姑娘你因此禁足。”
佟茉雪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抚着她情绪。今日之事,哪怕她不送桂花米酿,佟福晋出了宫,必定也会在搜查过程中出纰漏。
表哥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这后宫里,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算计来算计去。她想舒舒服服躺平,都不是易事。
宋姑姑给如岚搭着手,将如月身上沾满血渍的衣服换掉,刚揭开下身衣物时,如岚屏着呼吸,都不敢细看。
宋姑姑却面不改色,仔细察看了,狐疑道:“表面破了皮,看上去有些严重,但实际没伤到筋骨,上了药,仔细将养一段时日,就能大好。”
如岚这才敢睁大眼睛细看,心中对宋姑姑的敬意又增添了几分,“时薇姑姑,您还通晓病理呢。”
宋姑姑笑笑,随意说出的话却不禁令人唏嘘,“在宫里行走,得了病,不传染就硬抗,手里有钱才能到太医院拿成药。略微知晓些药理,平日里也好自己调理身子。”
如月疼得难受,心里害怕,但又不敢侧着身子看。
如岚安慰道:“你放心,伤口确实不严重,按理说衣服不该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呀?”
如月红着脸道:“当时神武门的侍卫说奴婢私传消息出宫,奴婢心下慌乱,还没到乾清宫就晕了过去。”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内心越发羞愧难当。自己打小就自诩比如岚谨慎稳重,没想到却如此经不住事。
如岚不可思议道:“那,那打板子呢?”
如月脸更红了,她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奴婢迷迷糊糊察觉身上疼痛,醒来就发现太监举着板子重重打在身上,奴婢当时疼得厉害,转头看到衣服上全是血,当即又吓晕了……”
这就是她浑身是血被抬进承乾宫时,为什么昏迷不醒的原因。
佟茉雪听完,心下明了七八分,她伏在宋姑姑耳边,低声说道:“姑姑,你能分辨人血与动物血之间的差别吗?”
宋姑姑瞳孔微微一缩,之前的疑惑骤然解开,她压低声音回道:“主儿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查。”
永寿宫里,昭妃正在暖阁内临摹着康熙送给她的那八字:“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不同于旁人的诗词,她的更像是八字箴言。
初樱在一旁伺候笔墨,喜气洋洋道:“皇上送给娘娘的这首诗,寓意极好呢。”
昭妃眉宇间淡淡的,心中默念着这八字。若身上的沉疴旧疾真如凛冬一般能散尽,倒是大可为自己搏一搏。
她提笔,将“凛冬散尽”四字,又细细临摹一遍。
初樱边研磨,边说道:“说来娘娘的封号,寓意也极好,皇上待娘娘自是与旁人不同。”
昭妃停笔,凝睇初樱一眼,叱责道:“今日怎的,如鸦雀般饶舌。”
初樱抿唇,“娘娘总是这样闷在屋子里,不是处理宫务,就是看书。咱院子里,每日也是清清静静,无人敢多说话,不像承乾宫,整日里都很热闹。奴婢怕娘娘总闷着,对身子不好。”
初樱打小伺候昭妃,说来,佟茉雪和昭妃都是承蒙太皇太后恩典,准许她们带了贴身婢女入宫。
昭妃面色柔和,将笔搁了,笑着说道:“说说看,承乾宫那边怎么热闹了。”
初樱见昭妃似乎对承乾宫娘娘很有兴趣,便道:“奴婢上次去南果房取东西,路过承乾宫,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听宫里的小太监说,熙妃娘娘今日又命人给福雅公主搭了个秋千,前些日子熙妃娘娘又带公主去登高。”
“奴婢心想,要是咱娘娘也能时常这样多走动,对身体也会大有裨益的。皇上给了您这样好的封号,又赐了这样寓意的诗,娘娘前路必定一片坦途。”
昭妃起初听得确实有几分兴致,后面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
昭,日明也。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熙,兴也。时纯熙矣,福熙之事。
若说封号,此二字各有千秋。
单论熙妃的封号,若是皇上有意将自己年号中的“熙”字取用于她,则大有可能想与之共享“万民康宁、天下熙盛”。
而她,难道注定成为这场皇后之位竞争路上的陪跑?
昭妃敛着羽睫,心中早已古井无波。
只是以她庶女身份,若是不能登上后位,她要是生病去了,她的生母舒舒觉罗氏,在府中的处境必不会好过。
昭妃只恨自己愚钝,黄河水患这样的机会,她只能想到缩减宫中开支和减少份例这样的计策,而熙妃却能直击要害地道出治理黄河水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