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如岚视线停留在那张匿名字条上, 没好气道:“谁这么多事,您现在都还在禁足着,就算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 也帮不上忙呀,无端惹您担忧罢了。”
佟茉雪扭头看她,打趣道:“哟, 小丫头什么时候开悟了,旁人的小心思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了?”
如岚撇撇嘴:“扔石子进来那人,首先事儿就干得不光明正大,其次也不像是真心替您着想的意思。”
佟茉雪深以为然,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如岚见佟茉雪夸她, 心中有些小得意, 但很快她就忧心道:“可是,老爷被皇上处罚了,娘娘您不担心吗?”
佟茉雪不以为然, “只是降职而已,阿玛那条老命不是好好的嘛,我不担心。”
如岚凝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 老爷也不算老吧,才三十出头而已。
昭妃最终也没等来佟茉雪为了给她老爹求情,闹出什么动静。
倒是等来了皇上解除承乾宫禁足令,以及赫舍里庶妃被贬为庶人, 迁去北三所的消息。
昭妃听着初樱禀告,停下了手中的笔, “那拉氏被禁足,赫舍里氏迁往北三所, 胤褆送出宫由内务府大臣抚养?”
她心中纳罕:皇上既然对熙妃如此重视,又怎舍得将其禁足?
初樱低声道:“熙妃被解禁后,倒是对佟大人降职之事不甚在意。”
昭妃搁笔,犹疑道:“现在神武门的守备可是依旧戒严?”
初樱点点头,“自从熙妃被禁足,戒备就比从前森严了许多,几乎断绝了想从宫内传递消息出去的可能。”
昭妃迈步走出屋子,细细思索着,朝颜跟在后面嗫嚅道:“娘娘,现在宫外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消息不通,就没法知晓家里是怎么处理圈地之事了。奈何弟弟法喀年纪尚小,只能听族中长辈建议。
但是这群老东西,享受了这么多年圈地投充带来的好处,究竟能心甘情愿吐出来多少?
昭妃不知玄烨的禁止圈地的决心有多大,心中惶恐不安。
相较之下,承乾宫里就热闹了许多。
被解禁后,李栖筠和王佳星柔一起到承乾宫找佟茉雪,刚到承乾宫没多久,雅拉格格也带着各种吃食过来了。
雅拉不知佟茉雪竟与咸福宫的两位庶妃亲近,稍稍有些吃惊。
起初,多兰被送回扎鲁特,雅拉不是没怀疑过多兰是受到了排挤,进宫之后,她没少观察咸福宫的两位庶妃。
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天天除了请安几乎在宫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妃子,似乎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后来,她进宫这些时日,也从太皇太后宫里听到不少关于咸福宫里几位庶妃的事。
雅拉这才完全打消了对她们的怀疑,毕竟,两个咸鱼一般在自己寝宫里吃吃喝喝的妃子,怎么也不像是会把人排挤出宫的作妖能手。
相反从宫人口中打听来的,这两位庶妃还和多兰格格关系挺融洽。
看来,是她想多了。
王佳星柔看到她来,朝她热情地招了招手:“雅拉格格,快过来,今日熙妃请客,铁定有你爱吃的。”
雅拉踟蹰着,教引姑姑曾劝她不要和咸福宫的两位宫妃交往。问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香樟树下,搭着烤架,李栖筠正忙得不亦乐乎,她只抬头看了一眼雅拉格格,便随意唤道:“雅拉,快过来,这炙羊肉,到底还是你们蒙古人更擅长些。”
雅拉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竟莞尔,于是兴冲冲地过去帮忙。
佟茉雪指挥小厨房的宫人,将烤肉食材备好,这才从后院出来。
今日烤肉宴的主角是:羊肉。
所谓“玉盘初鲙鲤,金鼎正烹羊”,可惜没有胡姬美人作伴,不然就有了唐代贺朝所描写的胡姬酒肆体验了。
宫人们跟在她身后,到了前院的香樟树下,佟茉雪瞥了眼着了一身蒙古锦袍的雅拉。
草原美人,也足以代替胡姬美人作伴了。
佟茉雪弯眉浅笑,玩心一起,从伤好复工的如月手里取过影青狗头壶,将酒壶放在头顶,用手托着,学着蒙古舞顶碗旋转的步法。
在众人瞩目下,旋转三圈,差点没晕得栽倒在雅拉格格怀里,她赶紧将酒壶从头上取下,抱在怀里,连连摆手道:“哎呀,不行,这跳舞也是需要天赋的,不能随便一通乱舞。”
雅拉扶着她,笑得前仰后合,“你,你这跳得是什么呀。”
李栖筠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串,深深吸了口气,递给雅拉和星柔道:“跳舞哪有吃肉快活,来,现烤的,趁热!”
吃烤肉,就是一时吃一时爽,一直吃则一直爽。
毫不意外,待人都散了,佟茉雪不仅嘴巴里长了溃疡,唇角都燎起了泡。
玄烨过来时,她正斯哈斯哈地给自己灌着菊花茶。
“你嘴巴怎么了?”他蹙眉。
“吃羊肉吃的,你没来,都不知道,雅拉烤得一手好羊肉。”说话间,她又喝了灌了自己一杯菊花茶。
玄烨表情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道:“在宫里烤肉串像什么话,朕没防住李栖筠,结果她把你带坏了。你别带得雅拉没规矩,到时候太皇太后得兴师问罪了。”
佟茉雪凑到他跟前,疑惑的眼睛眨呀眨地,好奇道:“说说看,我哪里就被带坏了?”
玄烨看着她那张红艳艳,微微有些发肿的唇,心中咯噔,禁不住喉头滚动。
他扭头看向一边,努力按压住想让它更肿的情绪,不去看她。
随手执起她喝过的茶杯,给自己斟了一杯,故作淡定道:“朕今日把小舅的庄子收了。”
佟茉雪扯了扯嘴角,“嘶”,真疼。
她捂着嘴巴,满不在乎地说道:“收就收呗,他还有没有别的也是圈地所占的庄子?都给他收了也无妨。”
玄烨哑然失笑,“你可是小舅的亲女儿,他被罚了,你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佟茉雪无所谓道:“要那么多庄子干什么,满人又不会耕种,还不是躺着吸汉人百姓的血,他庄子越多,受害的百姓就越多……”
她说话间忘了察言观色,这一抬头,见他面色难看,立时噤声。
佟茉雪心知自己口无遮拦间,将玄烨这个做皇帝的也骂了。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本来说的也没错。
满洲八旗就是用这种野蛮的掠夺方式,侵占了大片土地和劳动力,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虫般的生活。
思及此处,她心中无端生起一股邪火,这圈地令还不是因为清廷为了巩固皇权,笼络八旗贵族颁发的。
殿内气氛一时之间僵冷了几分,佟茉雪见他手里攥着自己刚刚喝过的茶杯,小性子一上来,径直从玄烨手里夺回自己的杯子。
另一只手则取了个空杯放在他面前,郁郁不乐道:“喏,这个给你,那个是我喝过的。”
玄烨还在为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神伤,没想到她却如此粗鲁地从他手里夺走东西,忽然间就像一只炸毛的狮子狗,生气道:“朕都没嫌你喝过的杯子脏,你倒来嫌弃朕了。”
佟茉雪心里别扭着,心中都要将玄烨和昏君划小于等于号了。她真心觉得这种只能苦一苦百姓的皇帝,都特么是昏君。
她懒得理他,也没拿正眼看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皇上只惩罚佟家哪儿够啊,朝中多的是侵占百姓田地的人。那些人悖逆朝纲,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