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不是你这样弄的,你得这样。”佟茉雪着急从他手里取过竹制打蛋器,给他示范。
玄烨抿抿唇,叹道:“朕瞧着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怎的做起来如此费劲。”
福雅边将盆里洗好的果子装进盘里,边道:“治大国如烹小鲜,阿玛若是精进了厨艺,治理国家来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玄烨皱眉,他怎么觉着这小姑娘跟在佟茉雪身边久了,竟也这般伶牙俐齿,诸多歪理。
佟茉雪眼里掬着笑意,冲福雅挑挑眉,表示她说得很好,福雅受到鼓励更开心了。
他们要做的是奶油水果蛋糕,这个时节已没有新鲜樱桃可吃,所幸正是枇杷挂满枝头的时候。
南果房新进的这批枇杷果尤其好,黄澄澄如鸡蛋般大小,除了枇杷还有桑葚、香瓜可吃。
小厨房只消容得下他们三人,时薇她们虽守在在外面,也就只能帮忙换换水。
佟茉雪边将福雅洗好的瓜果切块,边观察撩着袖子正一本正经搅奶油的玄烨,忍不住暗暗发笑。
玄烨感觉手里的工具特别不趁手,稍微用点力,篾成细细的竹丝就变了形,他已经大概明了搅拌这玩意儿的意图。
无非是通过用力搅和,将奶油打出细细的泡沫,从而变得蓬松。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拨了拨碗里不怎么成型的奶糊糊,对外面的时薇道:“朕需要个茶筅。”
时薇稍迟疑,便明了皇上的意图,于是取了白竹茶筅,顺便还带了个大小适宜的黑瓯建盏过来。
佟茉雪不知他是何意,眼神询问时薇,时薇眨眨眼,奉承道:“皇上圣明,竟用古人点茶的方式来打奶油沫子,果真妙思。”
玄烨唇角微弯,显然对时薇的奉承很受用,他朝着佟茉雪做了个“你看着吧,朕一会儿就让你瞧瞧”的表情,便手上动作翻飞不停,须臾之间,黑盏中就浮起密密的泡沫。
她偷偷撇嘴,兀自腹诽:真是差生文具多,她自制的打蛋器哪有那么难用。
玄烨动作娴熟又迅速,很快黑盏中的奶油沫子已经微微冒起了尖,将茶筅轻轻一提,泡沫也丝毫不塌。
他眉开眼笑,将茶筅搁置一旁,捧起手里已经变成雪白小山的奶油沫,眉间皆是得意之色,“佟御厨,帮厨我初次打奶油,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福雅先是愣了半秒,随即咯咯笑个不停。
佟茉雪难掩笑意,斜睨了他一眼,眼角都要飞上眉梢了。
她先分层将奶油在蛋糕上均匀抹平整,又抹上一层果酱,并用早先给福雅做蛋糕时制作的裱花袋,在蛋糕边缘裱上奶油花,最后放上切成小碎块的新鲜水果。
一个精致香甜的生日蛋糕就做好了。
引得福雅拍手叫好:“额娘,您这次做的生日蛋糕,竟比先前给儿臣做的还要漂亮。”
玄烨一听,有些不乐意了,他这表妹从前可从未如此费心替自己过过生辰。
福雅这小丫头都有,他却没有,真是气不过。
这样酸溜溜的念头,在奶油蛋糕香甜的气味中,瞬间烟消云散。
待将生日蛋糕挪至正殿明间,天色已然昏黑。宝烛光辉、亮如白昼的房间里,佟茉雪特意让人熄灭了几支。
玄烨诧异看她将一支支细长的彩色蜡烛插进蛋糕里,不知是何用意。
福雅静静端坐着,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亮得如同天边的繁星。
佟茉雪点燃蛋糕上的一根根蜡烛,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玄烨:“咱们先唱生日歌,唱完你就闭上双眼许个愿,许完愿睁开眼再将蜡烛吹灭,就算礼成!”
玄烨对这生辰仪式甚感新奇,但还是依着佟茉雪的安排来,一双黑漆明亮的眼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福雅已经等不及了,开始边鼓掌边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歌声的曲调虽听着古怪,但还怪好听的。玄烨兴致盎然,也跟着她们一起哼唱起来。
唱毕,他愣了一下,福雅忙催促:“快闭上眼睛许愿!”
玄烨左右看了佟茉雪与福雅一眼,缓缓闭上双眼,声音低沉又温柔:“唯愿眼前人,长久在眼前。”
福雅“哎呀”一声,埋怨道:“许愿时不能将愿望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玄烨一时也有些无措,他凝眉看向佟茉雪,却见她如水的眸子早已泪光闪烁,莫名心房某处开始隐隐作痛。
桐风飒飒,桂月娟娟。中秋刚过,前方就传来吴三桂在衡州猝死的消息。
六月初,玄烨还来不及因清军与吴三桂麾下大将马宝激战大败,被迫退回广东而深受打击。
随即七月,吴三桂便亲自部署对广东、广西的大规模进攻,更是突入两广,几度得手,尤其在广西取得显著战绩。
以至于那几日玄烨不眠不休关注前方战事,心情不舒加上焦虑过重的情况下,嘴巴里燎起一串泡,疼得什么也吃不下,只能每日喝佟茉雪给他泡的莲心茶,晚膳也堪堪进些荷叶粥。
如今吴三桂一死,他手下的乌合之众倒是不足为惧。
傍晚,玄烨兴冲冲去到承乾宫里,连吃了两碗饭。
佟茉雪见他兴致高昂,虽知晓他是因为什么高兴,但还是问道:“表哥瞧着兴致很高呢。”
玄烨将一勺冰酥酪放进嘴里,用帕子掖了掖唇角笑道:“没想到朕的茉儿不仅蕙质兰心,竟还涉猎占卜之术。”
佟茉雪白了他一眼,闲闲拨弄碗里的冰醉汤圆,没好气道:“您可别凭空臆造,我什么时候会占卜之术了?”
玄烨大笑着将她搂进怀里,眉目舒展张扬,“朕清楚记得,年初问你如何评价吴三桂,你当时一脸笃定地说他活不久。”
佟茉雪虽对吴三桂不齿,但也谈不上对他的死感到大快人心。
她双手搭着玄烨的肩,将话头引向别处,“隔壁永和宫的德贵人怀有龙嗣,身子不便。如今天气闷热,我瞧着她实在辛苦,表哥合该去看看她。”
玄烨神情淡了淡,眉梢微挑,言语不明地说了句:“你如今,倒是愈发懂得如何管理六宫了。”
佟茉雪粉脸一白,轻咬着唇,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来,起身请罪:“是臣妾失言,求皇上宽恕。”
玄烨见她作唯唯诺诺之态,心中不是滋味。
佟茉雪屈着膝,见他久久不言语,也不敢起身,屋内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玄烨冷冷看着她,良久叹气一声:“起来吧。”
佟茉雪这才起身,缓缓抬头看他。
玄烨朝她伸手,佟茉雪依依向他靠近。
玄烨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伤感:“茉儿,朕虽是皇帝,但若是这个世上有那么个人不将朕当成皇帝,朕希望那人是你。”
……
北京的冬日总是来得那么快,桂月一过,寒气侵袭得人触不及防。
佟茉雪披着斗篷,手里捂着暖手炉,站在月台前,静静看梨花树上最后几片枯叶,被朔风吹着,打着旋儿地往下掉。
时薇在旁边劝道:“娘娘,宣嫔娘娘已经去永和宫了,您要不也过去看看?”
佟茉雪拢了拢斗篷,缓缓将目光收回,淡淡回道:“不想去,我怕见生孩子的场景。”
与其说她不敢看别人生孩子,她更忧虑,若是在当上皇后前,自己就怀上孩子,那该怎么办。
她还能无牵无挂地想着回到现代吗?
若她的孩子依然是活不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