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
,以后再说。
2008年的春天,在《巴啦啦小魔仙》的风靡中悄然划去。张倪倪买了整套魔仙棒,还有一个大大的魔仙堡模型。
“游乐王子绝对是我的菜。”张倪倪满怀憧憬地说:“骑飞天白马的神秘王子,天啊。”
纯粹好心提醒倪倪:“他第一次出场好像是骑电动车的。”
但倪倪接受不了魔仙王子骑电动车的设定,多掉价儿啊!
她说:“你不要破坏气氛,我只爱骑白马的王子!”
“好吧。”可是纯粹想,骑电车的王子和骑白马的王子明明是同一个人。
倪倪对王子的憧憬停止在四十多集摘掉面具,倪倪的少女心萎在与心理预期不符的脸上,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叶良辰难得移驾来客厅看电视,听到此等毫无营养的对话,奉献出当日份儿的冷笑:“庸俗。”
风铃也紧跟潮流,画了几张严莉莉的同人图发给纯粹。她很喜欢严莉莉,认为严莉莉是魔仙中最好看的一个,比小蓝还要好看。
纯粹跟风铃已经几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甚至有一次风铃说要给纯粹发照片。
纯粹激动了好久,对方却坏坏地说:【可素,我又反悔了。不过我跟妈咪谈了条件,只要升级考试能进班里前五,暑假就能去b市旅游!】
纯粹更激动了:【真的吗?这次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真的!但是没说是见网友,到时候你得说你是我原来的同学,后来转学去b市的。】
纯粹快乐地跑出房间,撞上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叶良辰,她第一次觉得表弟也是很可爱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分享这份喜悦,拉住良辰的胳膊摇一摇:“良辰你今天真可爱!”
叶良辰吓一跳,摸摸她脑门:“没毛病吧你?”
纯粹不再理他,继续跑回房间和风铃聊天。
春天真是好季节,园子里的花开得一团一团,一簇一簇,纯粹几次看到数只蝴蝶呼朋引伴地在花球上起起落落,微风里都带着花草暖熏熏的香气。
不痛不痒的日子持续一个多月,五月份到了。
这天正在上网球课,纯粹在一瞬间感到地面晃了一下。
她以为是错觉,却听到旁边两个女生说:“刚刚是不是晃了一下?”
“你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太累了。”
快下课时,校广播忽然响起,让各年级师生停止一切课上活动,室外人员迅速回到班级内听各班班主任安排。
还有人没玩够呢,学生们不情不愿抱怨着往回走,却发现整栋楼都安静得出奇,读书声讨论声一点儿听不到,这种情况在校园里很少见。
不知为什么,纯粹感到有点儿心慌。
回到班级座位,班主任面色很严肃,眼圈儿却红红的。
她第一次没有拍手告诉大家安静,就这样和助教老师静静地看着大家,不过两三分钟,学生们渐渐发现老师的异样,于是都安静下来了。
“同学们。”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硕士毕业没几年,声音一向很甜,这会儿却沙沙的嘶哑:“同学们,接到通知,四川省汶川县今天下午发生了特大级地震。”她顿了两秒,说:“现在,全体起立!请全体同学低头静立三分钟,以示默哀。”
这是纯粹第一次听到“默哀”这个新鲜词,她低下头,正疑心“汶川”这个词有些眼熟,忽然听到窗外大街上的汽车开始鸣笛。
窗内阒然无声,窗外冗长凄厉的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这片沉痛的土地忽然有了生命,因此能够为死去的许多骨肉哀鸣哭泣。
叶纯粹心里更慌了。
地震和雪灾一样,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不好到什么程度呢?孩子们暂时无法理解。
但在死亡面前——尤其是巨大的死亡面前,没有人再乐于嬉闹。
那天下午学校没有正常上课,提前通知家长放学了。学校紧急召开内部会议和家长委员会安排捐款事宜。
纯粹回到家,钢琴老师今天也请假了,叶良辰还在打游戏,陆妈对纯粹说,姥爷今晚就要和舅舅们一起去灾区。
纯粹不知道该干什么,心里那股慌乱根本压不下去。钢琴也弹不下,书也看不下,游戏也打不下。
真奇怪。
她打开电脑想问问风铃她那边有没有因为地震停课,却发现对方没在线。她最近把头像换成了雪女,这时头像灰着,雪女的清冷面孔就那样被蒙在灰幕布下。
这时候,纯粹的心忽然沉重地坠了一下。她呆呆看着屏幕,大约过了几十秒,忽然站起来,又失去力气一样重新坐下,因为她想起来风铃说过自己的家乡好像就是,就是一个和汶川很相似的地方。
对,很相似。但不一定是汶川,南方那么多什么川什么川,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
再说,没准儿是自己记错了,自己记性不好,又不像叶良辰那样过目不忘。
而且,就算是汶川,她也不一定就在家乡呀。自己不也没在自己的家乡吗?
风铃也许就是恰好不在线,这边提前放学,但别的城市不一定会提前放学啊。
这样想着,纯粹打开了聊天记录,她没用搜索功能,而是一页一页往回翻,直到翻到第一页。
【我是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诶。】
【我之前也是小地方的,你说说嘛。】
【我是县城的,这里叫汶川。】
【00真的没听说过呀。】
【是啊,小地方嘛,哪里像b市一样全国人都知道!要是有一天汶川也能让全国人都知道,那我高兴死了!】
纯粹的泪水终于涌上来——这回全国都知道汶川了,可是风铃的灰色头像也许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她泪眼朦胧地点开新闻,不管什么网站,不管头条还是不起眼的版块,人们报道的议论的都是汶川地震。
多么令人恐惧,仅仅一个瞬间,死亡的人数便要以万计数。
有个网友评论说:“哥们儿去当志愿者了,不到半钟头打电话过来,大老爷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干不下去了,刨到一小学主楼,掀开洋灰石板下面全是带血的书包……”
纯粹再也看不下去,丢了魂一样游到叶良辰房间,她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怎么了?”叶良辰看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
“叶良辰,地震一定会死人吗?”
叶良辰一直在打游戏,这会儿还不知道地震的事,在椅子上晃荡着说:“地震肯定死人啊。人是肉做的,又不是变形金刚。”
叶纯粹捂着脸哭起来,叶良辰想起今天一瞬间的震感,于是打开搜索网页。果然,热门新闻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
他没再点开细看,关掉网页轻轻踢了踢电脑桌踏板。
“风铃就是汶川人……”叶纯粹呜咽着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聊天了……?”
叶良辰再次嚼碎棒棒糖,他瘫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说:“是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多少人也是一样。”
“…为、为什么会有地震?”纯粹一着急,乡音又出来了。
叶良辰仍然看着天花板:“没有地震,也会有车祸、谋杀、疾病、或者自杀。避开天灾人祸,最后也会老死。有什么可哭的?最后反正都会死。”
纯粹惊讶地看向他,这种惊讶很快转变为愤怒:“你真冷血!”
叶良辰同样惊讶地回望她:“我冷血?我在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