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她从身后望着他的长身侧影,这场面有些离奇古怪,他们好像是在荒土末世里依旧不被祝福和承认的情侣,逃到斑驳潮湿的小旅馆。
那是陈粥能做的出来的事情,她是个前途未知、走到哪儿算哪儿的废物学生,但沈方易格格不入地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她觉得他没必要为她做这样的事情的。
风吹过走廊吊灯,摇摇晃晃的影子落在她的鼻子上,重的让她是透不过气来。
她于是抽了抽鼻子哑声说到:“沈方易,我一定要跟你走吗?”
因为走廊狭窄而不得不走在前面的他于是停下来,转过身来,微微一愣,认真地问她:“不想跟我走?”
陈粥没说话,就是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好。”他把行李箱放下,点头道,“那我留下来,留在这儿。”
他光洁的鞋头落在灰暗的地毯上。
谁丢的香烟屁股滚落在角落里积灰。
墙纸上白色月季花的纹路张扬跋扈。
他缱绻的神情染上月光。
走廊尽头的窗户里依旧是错综复杂交织缠绕的老旧电线。
潮湿,昏暗。他站在这儿不久,一定会长出悲哀的苔藓。
她立刻声势浩大地摇头,“不了,沈方易,我跟你走吧。”
十八九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都想要一辈子。
而她十八九岁,却想说,我就陪你这一段路吧。
那段路一直往前开一直往前开。
下一个驿站,是再一个不一样的顶楼套房。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一个带着书房的客厅,陈粥用她那个笨重的箱子占据那儿,打开之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沈方易洗完澡之后出来,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副场景,她摆在那儿的底稿,厚厚一摞,占据了书桌,她小小个子,几乎是要被淹没在那里。
他刚洗完的头还微微淌着水,手里拿着块白色的毛巾,一边擦拭一遍往前走,站在走到落地灯旁,把灯光再调亮了些。
她那些底稿明明也有电子版的,他说她费劲,带那些东西干什么。
陈粥说来都来了,做都做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学到的回去吧,况且老张真的很费心,一张一张地给她过,也是真的希望她好。
沈方易说,那事务所带新人有些潦草和粗暴了,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去外资所历练历练。
当年的外资所已经很卷,即便是新招的只能负责一些基础实习生,也要求是国内的本科加国外的硕士留学经验了。
即便是当年他们学校财经类的就业率还算不错,市面上可供选择的岗位还相对充裕的前提下,外资所也永远是应届毕业生调研问卷中遥遥领先的最佳选择,原因无他,它象征了最高的平均专业水准和最好的职业发展跳板。
送她一个才大二的况且只是本科的学生进去镀金,她知道对沈方易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费他一句话,或许,都不用他亲自去开口。
但她坐在沙发上整理着那些文件资料,依旧摇摇头,坐在那儿说的义正严辞:
“沈方易,你把一个垫底的辣妹放到一群学神堆里,辣妹就再也不辣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天然带了点不满和委屈,抬起他的胳膊,钻进他的怀里,露出一对眼睛,“你忍心这样,摧毁一个辣妹吗?”
她自诩辣妹。
逗得沈方易笑。
“那你想要点什么呢。”他坐下来,不顾她手里还拿着纸张,抱她上膝,自己的身体靠在那柔软的,如夜色一般深的蓝黑沙发上,食指微微弯曲,轻巧地点着她鼻子上的小痣,“什么都不要,总不能连新年礼物都没有。”
他其实在出发前准备了,就在负二楼的车子里,满车厢的首饰鞋包。他多买了些,准备让她去挑,他想,买了这许多,总能挑出些来逗她开心的。
可真等见到人,却觉得拿不出手了,那些听着柜面销售说的天花乱坠的限量款、典藏款、传承款,一样都觉得配不上她了。
比起她,他就简单多了,他贪财,爱权,嗜烟,酗酒。
随便哪一样,从前对他来说都是人间极乐的。
他却把握不准,她要什么。
他只能这样的,毫无惊喜的,直白地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却悄悄地伸出手,搂过他的脖子,直起腰,靠近他。一时间,她碎秘的发丝掉下来。她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变长了,从原先的锁骨慢慢长到肩膀,再长到现在快及腰,那新长出的发梢都见证过他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聚少离多的日夜。
灯光下,栗色的发丝落在他的锁骨上,悄悄地生出触角,迈过隆起的山脉,扫过深邃的山谷,最后久久地盘旋在他的骨窝里。
她双手撑在如夜色一般深幽的沙发边上,指腹抵挡皮质的光滑,防止自己的身子向后坠落,鼻尖却微微靠近,一点一点的,试探地,轻啄地,乖巧地,却又撩拨而不自知地说到:“我什么都不想要。”
他知道,她这是要了他的命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准时来宝贝们。
深入交流我怕来晚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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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乖◎
他只能滚着喉结, 干燥的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可以轻松地托住她,裙摆和浴袍底下能严丝缝合,连接处让人窥不见天光, 抖动的灯火也能轻易得引得她心里的火苗爬出她的心墙, 或者用青筋暴起的手握住她的发尾绕成一个马尾,跟从前一样,调度她, 自己控制她的力度和节奏。
一切臣服于他的方式是他们彼此达到的一种双方都满意的边缘行为。
可偏偏今晚,他并不想那么做,好像那么做, 今天的目的就变了。
他只能像拎一只小猫一样, 轻易地抓过她的后脖颈, 把她拎开一些, 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柔声道, “再这样,你的房间,就整出来, 放那些碍人的底稿去。”
这话被陈粥听来, 就有点威胁带恐吓的意思了。
她知道他手段多,她能抵挡一时为自己争取一个“矜持”的地盘,却没信心抵抗他再三的“骚扰”的。
她这些日子没怎么睡好觉, 沈方易是答应了先不折腾她的。
“拜拜。”她于是一溜烟的下来,从箱子里抓过一套睡衣, 顾不得穿鞋, 哒哒哒的跑进洗手间。
她躲进卫生间后, 飞快的关上门, 而后用自己瘦削的脊背,抵着门把手。
从她那个地方望出去,可以看见深幽深幽的海,那海风吹过来,扬起她的发丝,她在突然的安静下来的独处空间里,从外头独立的阳台上看出去,原先陷在黑暗里的人依旧站了起来,手肘交叉,抵在那阳台的栏杆上,他烟灰色的衬衫在微微露光的鱼肚白天里翻飞,好像有一只烟白色的蝴蝶停在他的衣角。她站在那儿出神,只听到自己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跳的她生疼。
厦门是一个温柔的城市,九龙江入海口来来往往,骑楼老街熙熙攘攘,走在充满故事的街道里,用闽南语说一句浪子回头,买一碗地道的沙茶面,然后随便找一个浑浊的海浪码头,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