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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柱过来了,说明太子爷回来了。这天的确也晚了,都快三更了。
依依地告别了家人,程老太太一直拉着程婉蕴的手送到茶楼门口,在寒风中望着孙女儿的脸庞,老太太蠕动着唇,千言万语隻汇成了略带哽咽的一句:“要好好的。”
程婉蕴含泪点了头,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德柱赶过来的马车,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她忍不住又撩起帘子探出头衝程老太太挥手:“回去吧!阿奶,外头冷,您回去吧——”
她的声音散在了风中,车轮辘辘,街市上人来人往,可程家人扶着不肯离去的程老太太一直站在那儿久久望着。直到马车转过了一道弯,程婉蕴彻底看不见寒风中祖母的身影了,含在眼眶里的泪才彻底掉了下来。
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家人。
所以她才更要保全自身,她要好好在宫里活下去,哪怕为了多见祖母几面。
回到客栈,胤礽正坐在屋子里看书,见她眼睛红红地回来,连忙放下书站起身来对着她张开手臂,程婉蕴眼眶更红了,快步走上前,将自己用力地扑进太子宽厚的胸膛里。
碧桃一见这态势,立刻刹住脚,轻轻退出去合上了门扇。
程婉蕴刚从外头回来,还带着冬日冰寒的风雪味道,胤礽连忙将她冰凉的脸颊贴住,本想开口安慰她几句,想对她说以后相见的日子还很多,他会想法子让她多见几次的……但还没说出来,就听耳畔程婉蕴微微发哑的嗓音:“二爷,谢谢您。”
发自肺腑的、郑重的,程婉蕴想着,幸好她遇见的是太子爷。
幸好是他。
另一头,胤禛和胤祺没有在通州停留太久,他们领着皇太子仪仗明面上已经离开了通州,从水路转入雄县,驿道、运河上打听太子御驾的驰马日夜不绝,都以为太子爷已要去天津了。
早在太子爷要南巡的消息出来,去年各州省就开始一路打点修缮,虽然之前没传出来太子爷这回一路要经哪些州县,但南巡这事儿万岁爷在前几年已经办过两回了,大概要途径的地儿内务府和各省官吏心里都有数,早早就开始筹备迎驾之事。不仅道路、桥梁皆加班加点的修葺。连寺观精蓝,各地名胜古迹,皆揣测太子或欲游幸,也令其预先修整以备临幸。各府州县,尤其是扬州苏杭等地,这是一定要到的,自然早早就预备皇船、纤夫(每县征三百名),还给他们都发了新扪青外套、新帽、鞋袜,每人红灯一盏、雨伞一把,预备伺候。
三大织造府在过年前就预备好了两顶八人抬的皇轿,轿幔用的杏黄与红绫,还给随驾的程侧福晋预备了四人抬的官眷轿,用的蓝幔。轿夫也提前找好了,凌普将这些人祖宗八代都审过了,确认清白人家才敢叫过来伺候,也是头戴红帷暖帽饰以翎毛,身穿红娟团花马衣,腰系绿带,粗白鞋袜,共点了一百二十名,从过完年开始,便让他们抬着轿子在官道上行走练习,以备接驾。
苏州知府还新造飞仙酒船大小三百余隻,彩画画舫六隻,内里都铺设了宝座、摆列古董奇珍,船上伺候的奴才也一样查得底朝天,又额外给银子贴补工钱,每日驾船在河上演练接驾。
曹寅本来还想修行宫供太子驻跸,但皇上特地下旨:“太子此次代朕南巡,不是为了观游享乐,而是为了体恤民情、整饬吏治,一路接驾官员不许铺张浪费、劳师动众。”曹寅深刻领会了这道旨意的意思——皇上说不准铺张,是明面上不准铺张的意思吧?大概是想多省点银子好留来打仗,那他隻好在背地里铺张了。
于是他隻好将前几年为了康熙南巡驻跸修建的四个园子都粉刷一新、移栽树木花草,还增新了四处殿宇与亭台楼阁。这些都是他曹寅自掏腰包出的银子,曹家的银子!虽然花得好似淌水一般,大不了明年再从盐务上头挪回来,重要的是这回接驾的事情必须办得漂亮!
曹家想要千秋万代地富裕下去,太子爷可不也得伺候好么?
直到赶在太子爷出发前,曹寅总算将行宫布置得“翠竹碧梧,交荫于庭,清风徐引,则飒然衣袂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可惜他压根不知道,他这些媚眼算抛给瞎子看了,太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想那么快跟这些曲意奉承、靡费无度的官员碰面,他注定翘首以盼多日,也只能接到见到一个冷言冷面的四阿哥,懵懵然闹不清状况的五阿哥。
在通州好好整歇了一晚的太子,并没有忙着启程,而是和程婉蕴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身上什么值钱玩意都不挂,带着几个人雇了客栈老板的骡车,一路摇摇晃晃就往通州附近的小村落去走走了。
淳朴
通州的繁华富贵, 曾短暂地给过胤礽“我大清盛世”的错觉。
在程婉蕴与家人会面之时,他领着德柱便服出游,去了漕运码头, 码头上夜里都还擎着无数风灯, 所有的漕运粮食、商旅货物,都要从这个码头上下来,河湖在夜色中荡漾, 月色清寒孤高照亮了远处的舍利塔。但无人得闲欣赏美景,卸货的、扛包的、交停船钱的,穿梭的人流各个手头都有活, 没一刻停歇,就这样码头上等待运送的货物,还堆得小山一般。
码头上还孕育而生了各式各样的“水上船铺”,卖茶叶夜宵,卖酒与烟草,幡子高高地挑在船头, 即便深夜也是吆喝阵阵,船上船下都是络绎不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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