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节
煞气妖物是最恐怖的心魔,它能窥探到每个人内心最阴暗的地方,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此生最惧怕的东西,此生最不愿面对的东西,亦或是,最渴望的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癫狂的情绪渐渐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有个卡在金丹许久都未能结婴的七星修士,终是没挡住心中的魔。
他大喊着,跳进了悬崖下。
将将构建完成的封印结界,因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可当下已再无擅长封印的七星弟子可以顶上去,霎时间,就像狂风中墙上的漏洞,所有妖物齐齐扒住了这道裂口,他们张开嘴,疯狂撕咬这这道裂痕。
七星掌座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似乎已经看到百年前煞门冲破时,梁泉真人以身为牢的景象。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手中一空,再抬眼,竟是季平抢过了他手中的咩咩兽牙。
七星掌座起先并没有阻拦季平,他甚至有些麻木。
疯了一个,与疯了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可正当他要转回视线,却骇然发现季平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道缺口。
“快啊!继续催动阵法啊掌座!”
他将兽牙狠狠戳在了自己眉心,鲜血流满了大半张脸。
煞气凝成的妖物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却被挡在了他身体之内,而即便有兽牙驱煞,他还是整个人都变成了妖物一般的血红。
季平的声音在抖,身体却纹丝不动:“掌座,如果我挡住了,就将这枚兽牙给我,可以吗?”
昨日新夫人进门, 季家府内处处张灯结彩。
主人有喜事,仆人有喜钱,各个脸上都挂着诚心实意的笑。
唯一不高兴的, 便是季家唯一的小公子。
他才刚满五岁,还不懂什么叫做另觅新欢, 也还未理解什么叫‘离世’, 只知道生母消失还不到两年, 阖府上下便都忘了她的存在似的。
“爹, 我不要新夫人!我要找我娘!”
被关了一日, 连爹都没见着, 今儿一大早他便闯进花园, 怒气冲冲要讨个说法。
乳娘在后面追着他,却也不敢大声喊, 一不留神就叫他穿过花园去了前院,吓得手心直冒汗。
“哎呦, 小祖宗,莫喊了, 新夫人就是您的娘。”
小小的季聘青还没见到自己的新‘娘’, 就见到了一个更小的姑娘。
她躲在一个黑瘦妇人身后, 抱着腿,还没人家腿高。
“你是谁?”
小姑娘吓得不敢说话, 黑瘦妇人见了他也只会哭。
最后还是老爷身边的随从听见不对, 问完话,便将人给领到了老爷身边。
黑瘦妇人说小姑娘是季聘青亲娘一远方堂妹的侄女,家里人遭难都死光了, 才来这里投奔条出路。
季府新夫人听她说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只觉得头疼, 刚进门就见到前夫人的亲戚来找, 更觉得心烦,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她们来路不明要打秋风。
季聘青虽小,却极会听话音。
向来继子喜欢继母的便少,见她不想留,他还非得把人留下不可。
他是独子,这些年在府中也是宠惯了的,管她是不是打秋风,儿子想留,季老爷便当做给他养个玩伴。
新夫人再想将人赶走,也怕惹老爷不高兴,可心中着实觉得膈应,吹了一晚上枕边风,第二天还是赶走了小姑娘身边的黑瘦乳娘。
季聘青孩子心性,又任性霸道惯了,留下人也不过是为了跟新夫人对着干,如今这人留下了,他又觉得无甚意思。
姑娘与男娃不同,胆子小,性子娇,这个年纪又小,两人聊,聊不到一起去,打,对方也挨不得他几拳,没两日便把他烦的躲着人家走。
可偏偏小姑娘离了最亲近的乳娘,本能的便去依偎同龄人,府中唯二的孩子便是他俩,小姑娘即便有些怕他,还是天天粘着他,缠着他。
季聘青凶她,打她,她也不哭,也不躲,就那么瞪着双眼睛惊恐又可怜的看着他瞧。
日子久了,季聘青只能认了这个跟屁虫,心情好了,叫声妹妹,心情不好,骂句臭丫头,把人赶走了,再等着看她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讨好自己。
不过比起跟屁虫,季聘青更讨厌的还是府中的新夫人。
这种讨厌在外人看来毫无缘由,而且有些熊孩子式的天真讨厌,虫子蚂蚁死老鼠这些恶心玩意儿,时不时便会出现在新夫人的寝室里。
新夫人对外边人提起此事也是头疼的很。
“……自从青儿乳母偷拿主家东西被逐了出去,我这前前后后都给他换过七八个乳娘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来一个,他给赶走一个,都六岁多的人了,到现在竟是一个大字不识得。”
“……我是有心想亲自管教,奈何力不从心,您看,我只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又犯了恶心。”
新夫人入门不到一年怀有身孕,隔年,就生了一对大胖小子,喜得季老爷连摆了三天流水席。
季老爷年纪不大就攒出了颇丰的家当,瞧新夫人这样也是个能生的,不免就生出再往上走走的念头。
——他想将自家孩子送进仙门。
“你确听清了,他要让聘青学仙人之法?”
仆役凑近道。
“昨日都有人来给大少爷测灵根了,说是灵根资质不错,能进个大仙门。”
新夫人想了想。
“他去了倒也省心,等我儿长大了,有他探探路也方便些。”
跟着新夫人一起来的奶娘嬷嬷却说。
“进仙门,那得多耗费财力,咱家老爷不过是个商贾,钱供奉了大少爷,两位小少爷恐怕就得……况且,咱大少爷,可未必愿意给小少爷探路。”
新夫人手攥成了拳,没再说话。
过了一个月,季聘青就被几个强装仆役从床上给揪了下来,迷迷糊糊,扯着耳朵扔出了大院。
“你疯了?!我叫我爹要你的命!”
仆役嘿嘿一笑,不但分毫不怕,还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
“你爹?季老爷可不是你爹,你个小杂种,白享这么多年的福也够本了,赶紧滚吧,咱老爷心善,饶你个杂种一命!”
季聘青完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怔愣看着同样被扔出来的小姑娘。
新夫人的乳娘走了出来,扯着小姑娘的脸。
“看看、看看,长得这样子,跟先夫人真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说是远方侄女,根本她就是不知跟谁生下的野种。”
新夫人的丫鬟又说季聘青。
“尖下巴,长眼睛,哪点像老爷?我看她当初贴着嫁妆也要嫁过来,说不准是看我们老爷当年无权无势,好欺负,给野汉子养孩子的!若不是如今人死了还想把这丫头送来一起享福,也不会漏了马脚。”
她骂骂咧咧说了好久,季聘青和小姑娘就在她阴阳怪气的声音里被仆役拽着扔出了季府。
七岁的孩子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季聘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的儿子,但他知道,从现在起,他没有娘,也没有爹了。
两个小孩儿身无分文,与野狗挣食,与乞丐抢饭,饥一顿饱一顿,没过多久便饿的两眼发晕。
然更难熬的是,冬日快到了,他俩只有身上这一身衣服。
季聘青年纪略大,又是个男娃,起初还扛得住,可小姑娘却在第一场冬雨之后发起了高烧。
以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