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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医官见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嗯。”
倪素点头。
她在太医局也接触不到被幽禁的嘉王夫妇,既有见贵妃的机会,她也并不想错过。
朝云殿里暖和极了,秦老医官在内殿里坐了一会儿,身上的雪粒子就融成了湿润的水痕,贵妃在帘内盯着站在秦老医官身后的那名年轻女子,颇为意外,“倪小娘子,我以为,你应该是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的。”
“娘娘,她如今在太医局,是跟着下官的。”秦老医官号过脉,便拄拐起身,恭谨地说道。
“你先去吧。”
贵妃却隻瞥他一眼,淡声道。
秦老医官不能再多说,转身经过倪素身旁时,不由关切地瞧了她一眼。
“为人守节?”
贵妃支起身,由身边的宫娥扶着从帘内出来,她乌发云鬓,戴珍珠花冠,虽已有三十岁,容色却依旧艳丽,“倪素,你可知你错过了多好的一桩亲事。”
她好似惋叹。
“民女与倪公子在雍州定亲,他为国而死,我这个活着的人,理应为他做些什么,”倪素垂首,“多谢娘娘好意。”
贵妃瞧着她这副看似柔顺的模样,面上阴晴不定,“只怕躲过今朝,未必躲得过来日。”
倪素闻言,抬起头来,“娘娘,民女不躲。”
贵妃一怔。
“民女今日敢来朝云殿见娘娘,并不为与娘娘结怨,此前民女已经说过,谁有罪,谁伏法,民女万不敢轻视娘娘,”
她看着贵妃,“民女愿为娘娘的父亲治癫病,以求得娘娘的宽恕。”
贵妃实在始料未及,她不敢置信地上前几步,盯住眼前这个女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你为我父治癫病?”
她冷笑,“难不成我糊涂了?你凭何以为我会信你?”
“倪素一介孤女,今无所依,”
倪素平静地说道,“但民女亦想好好地活下去,倪家有一门金针刺穴的绝学,民女儿时为父熏陶,亦有所成,今日所言,句句为真,恳请娘娘,给民女这个机会。”
这是示弱,亦是讨好。
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女,在向高高在上的贵人求得一个安安稳稳活下去的机会。
贵妃一言不发,她冷漠地审视此女。
她可以躲得过这一桩婚事,却并不一定还能躲得过接下去的任何事,她这般模样,的确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而太医局至今无人真正治好吴岱的癫病,这一直是贵妃心中的一块心病。
“娘娘,您难道就不想亲耳从您父亲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倪素忽然又开口,打断贵妃心里的揣度,“民女无可依从,唯愿得娘娘宽恕。”
倪素离开朝云殿,才走回太医局,还没有去掀那厚重的门帘,便听见里头有道声音浸着寒气,“嘉王殿下不肯用饭,绝食两日,如今又染了风寒,我便是想用药,也得他肯喝才是啊……”
倪素倏尔收回手。
“嘉王妃不是与嘉王感情甚笃么?让她劝劝吧……”
“嘉王妃也病着,都没几个清醒的时候,如何能劝?听说昨日官家才遣人讯问嘉王,今儿他就神情恍惚,话也说不出了。”
倪素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掀帘进去,多少目光落来,她全然不在意,隻走到秦老医官面前,作揖,“秦老。”
秦老医官见她好好的,似乎也没受什么罪,便笑着说,“你来了,便相当于咱们太医局的局生,做局生可不容易,你知道吗?”
“知道。”
倪素说。
秦老医官点点头,“好,跟我过来,我好好问问你,看你都学的什么。”
倪素在太医局待到黄昏,方才出宫。
一直依附于她衣袖的淡雾终于凝聚成一个人淡薄的身形,只有她能看得见。
“娘娘应该会让我去给她父亲治癫病。”
倪素拢着披风,一边踩着薄雪往前走,一边与他说,“我真想一针要了他的命。”
“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
徐鹤雪与她并肩。
浅薄的日光裹在寒雾里,倪素抬起头看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
但她不能杀吴岱。
贵妃即便答应她,也不会全信她,她不一定能杀得了吴岱,而贵妃一定能杀了她。
“你有没有听到嘉王绝食的事?”
她问。
徐鹤雪沉默一瞬,而后才“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绝食?难不成他因此而生忧惧,以至于……”倪素停顿一下,“求死”二字她并未说出。
“不是。”
徐鹤雪声线冷静,“相反,他想要活。”
“……什么意思?”
“永庚被过继给官家做养子不久,宫中出了一桩钩吻案,是一名宦官,因不满永庚被选为皇子而在其饭食中偷下钩吻。”
“误食钩吻者,饮冷水即死。幸而那时是冬日,永庚畏寒,又被先皇后训诫,隻用了几口饭,不曾用水,太医局救治及时,他才捡回一条命。”
倪素并不知这桩钩吻案,她听了隻觉不可思议,“什么宦官,竟起如此歹心?”
徐鹤雪倏尔停步。
他抬起眼睛看向她,“事发之后,官家立即问罪那名宦官,当日处斩,未留供词,未及审理,大理寺以此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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