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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舒先生,这个给您——”

称呼宋太太总觉得不合适,舒小姐也觉得小气,“街上买的零嘴儿,您别嫌弃,宋先生没来,我怕您一个人落单。”

扶桑接过来,翠绿的荷叶包裹着的,看她吃着,闲聊一般的,院子里热得很,太阳金灿灿的一池子,大家伙都在午休,院子里安静的能听见远处的蝉叫,还有树叶哗啦啦干燥地碰撞声。

静坐在阴凉地里,都觉得热气蒸腾,汗流浃背。

扶桑闷的脸都是红的,这样的房子,不是砖土的,夏天热的很,冬天冷得很,这些年来,她没有跟家里人说过一声条件不好。

两个人异地且情况复杂,到底怎么样才能相守呢。

外面的世界辽源广阔,里面的日子漫长而无聊,该如何消磨才能祛除恐惧跟不安呢。

有时候也会想,他会不会遇见更好的,会遇见更喜欢的,会想法不一样了。

或者是,我在里面这样长的时间,这样在里面活着,等出去的时候,我还会跟以前一样,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吗?

能一如既往地势均力敌吗?

很偶尔地,很不频繁却像是世界崩塌一样地,会这样无奈地想一下。

这样的想法,谁也不会讲,她甚至自己都会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的生活,剥夺了她太多太多了,会让人敏感而不自信。

她察觉到了,这不是一种好的心态好的现象,继续深入想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累罢了。

那就不要去想,去换个别的事情做一做,这是宋旸谷来的那个晚上。

她辗转反侧,把自己跟他的未来,挨个想了一遍之后的结论。

恐惧,焦虑,担忧,以及自信的缺乏以及惶恐,更多的是无力。

她挖掘出来,然后对视了一晚上。

最后她还是觉得自己赢了,所以她现在能很安静地一边吃油炸糕,一边能安然地听看守提起这个话题,以至于不会让自己脸色大变。

扶桑的人生,她从不觉得坎坷,包括现在的状态下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自??x?己命运不够给力,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如果对现状不是很满意的话,那就去努力。

如果努力没有方向的话,那就对着自己使劲,让自己更好一点,更优秀一点。

她这个人,跟自己很较劲儿,现在也是。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讲逻辑的。

这个东西枯燥难懂,世界上最无趣的是哲学跟逻辑。

但是她现在就喜欢做数推跟逻辑,她觉得有时候逻辑的结果,很出乎意料,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感,很新奇。

开始看,也看不下去,看不懂,逻辑的语句解释起来,都是非常的拗口且长,但是它要表达的意思是短小精悍的。

看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走,因为烦躁,因为看不懂。

但是还得给自己打气儿,所以她现在就指着这本书跟看守讲话,“您别担心我,也别安慰我,你看我真的很好是不是,我没有太大的感觉,也没有太多的失落跟难过。”

太阳偏移到晾衣绳上,影子下来在地上像是一根绷紧的钢丝,无趣又无聊,她收回视线,“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我心里都有规划,也许从今天开始,我就得忙起来了,您看,我在研究一门新的学问,我看不下去的时候就得起来走走,跟自己说这个东西还可以再研究研究,它毕竟很有意思,读不懂的地方就再读。”

但是有时候读遍还是不可以,她就得屏住呼吸,平心静气地再来个,“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用的,对我们的生活没有用,我们用不到它。”

“但是我觉得学会它的这个过程,我得到了很多。”

她讲话讲的深奥,看守的笑着听,“您是有大学问的人,之前宋先生跟我说过,当年在北平,是数一数二的算盘手,您打个算盘给我看看吧。”

扶桑就拿出来算盘,她每日都要打,算盘一个月不打,手就会生很多,她打的很随意,依旧没有错一个,“我现在这个年纪,每天都要至少半个小时的。”

人说琵琶声音好听,大珠小珠落玉盘。

扶桑只觉得算盘子声音好听,嘈嘈切切,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实打实的数儿。

十指翻飞,打了一盘,她有心卖弄一下,打的更是漂亮。

看守的总是闲聊,“您还有这样的绝学,双手打算盘儿,我这些年头一回见,您真是个奇女子。”

他有时候也琢磨,“这世界上的漂亮女子多了去了,有钱的,有才学的,还有跟林黛玉一样的,哪个类型的都不缺,怎么单单宋先生总惦记着您呢。”

那样好的人才家业,那样能干又冷傲的人,到底是上什么瘾头的。

你总会想这个女的凭什么?

她漂亮吗?

漂亮也有,但是不是很年轻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更有朝气且灵活。

她会拿捏男人吗?

也不太会,她毕竟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

那她到底凭什么?

看守的今日才有点明白,“山人自有岫玉开,今儿我才知道,您是城隍庙的旗杆儿,独一份儿的!”

他看守这么多的人,接触过的人不算少,有的性格一看就很好,有的脾气一看就急躁。

扶桑她呢,慢。

脾气慢,性格慢,不温不火地,给人看不太出来什么,平庸至极。

性格不是最热烈的,不是最平易近人的,但是她就很稳。

一个字,稳。

占进了,现在还能稳得住,还能去研究一门学问,还能笑着双手打算盘儿。

这样的隐忍个性,自我消化情绪的能力,自己跟自己玩儿的这个精神头,难得。

她不寂寞。

她自己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处境,她自己的人生,自己很得趣儿。

日本人要吃西瓜,在外面喊,看守的小跑着去,推着板儿车,去城外买西瓜去。

扶桑又安静地坐在桌子前,靠着木窗。

她自己一会儿趴着看云,一会儿撑起来下巴看光影,什么也不想做,绝大多数时候在发呆。

她比之前变得更沉静,她觉得得变化一点儿,既然要打攻坚战,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

她试着接触任何可以接触到的人跟事物,这样一个浅浅地想法在心里闪现。

这里别的没有,狱友很多。

自古真诚交朋友,她认识很多朋友。

并善于学习各种长处,比如说一个狱友学狗叫很像。

几个人会跟着学,她才知道这个是有发音技巧的。

每个人,优缺点在仔细思考的时候,都会出来。

扶桑很善于安静地观察人,也很善于学习。

她开始微妙地打磨自己,一天又一天,甚至夜里还要研究学习到十一点十二点钟。

宋旸谷给留很多很多钱,他的工资都搭在扶桑这里,看守的每个月都是一封信,里面带着汇款。

她甚至学会了绣花织毛衣,大把空闲的时间,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最悠闲,心里事情最少的五年。

五年的时间,她刚好三十岁。

三十岁而已,她觉得这个年纪很好。

宋旸谷在前两年的时间里每周都从上海到南京,整整两年。

后面三年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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