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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烟”
蒋丹本就气势偏弱,被霍烟轻飘飘点破的这一下,所有伪装坍塌:
“是丹姨不对。但,但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纵观整个霍家,能压住霍烟的,也只有老爷子了。
霍烟保持着体面,冷冷说:“那就麻烦丹姨告诉爷爷,明天我会带人回去,请他不用担心。”
蒋丹看她不追究,松了半口气:“好,我会跟他说的。”
哗
水声依稀响起,霍烟拿起陶瓢,从头顶淋下一瓢热水,温热的水流顺着硬朗的面部林廓淌下,却像古代修罗场中,结束血腥的杀戮之后,挂着满脸濡湿的红色的血。
“我们泡完了。如果不想看活春宫,丹姨,请便。”
蒋丹出去之后,偌大的浴室才终于恢復风平浪静的协和。蓝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觉得,似乎单独跟霍烟待一起,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尤其,跟蒋丹比起来,霍烟占据绝对的光明磊落。
瞄了眼浴池边不远的轮椅,蓝苏问:
“要我帮忙吗?”
譬如,在她撑着从浴池里出来时,帮她擦干身上的水,或者帮她穿衣服。
不知道霍烟的残疾是单腿还是双腿,是臀部以下都没感觉,还是膝盖。她是好奇的,但又担心这份好奇会伤害霍烟的自尊,仅在心里想着,常年坐在轮椅上,那双腿的肌肉一定已经萎缩了,甚至皮肤松弛,可能会很难看。
要用平常心去看待那双腿,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霍烟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你先出去,叫艾厘进来。”
“好。”
这回答在蓝苏的意料之中,她没再坚持,只是摸着池壁走到台阶边,起身前,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让霍烟转过身去。
两人虽说领了证,但连普通的朋友关系也算不上。被霍烟那种眼神盯着穿衣服,有一种成人夜店里表演擦边舞蹈的羞愧感,每一个细胞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踏上台阶的脚停下,转身:
“你——”
刚说一个字,顿住——霍烟已经背过身去了。并且,一门心思地对付酒杯里剩下的酒液。
有那么一瞬间,蓝苏错觉以为这人喝酒是为了避免她的尴尬。
但转念一想,我行我素的霍烟断没这么体贴,能够在她开口之前背身,已经是莫大的慈悲。
这人挺好。
“今晚睡我房间。”
霍烟说。
这人挺坏。
同床(二)
住进霍家的第4天,蓝苏被要求同房。
并非封建社会赋予的关乎床事的同房,而是单纯睡在同一个房间。
事实上,蓝苏还没进过霍烟的卧室。
“今天吗?”
蓝苏没有做出“不想去”的争辩,尽管她心里这么盘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凡是霍烟决定的事情,在这栋房子里,没人有权力说不。故而,她只是问了下时间,想尽可能拖一拖,总归让她做好心理建设。
“嗯。”
霍烟知道她心里不怎么情愿,所以尚算贴心地给了理由。
“蒋丹以为我们感情不错,最好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话已说明——仅限今天。
正如霍烟自己讲的,她不喜欢跟人一起。
蓝苏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穿上柔顺的睡裙,径直去霍烟的卧室等她。
睡裙是均码的,吊带真丝长裙加一件外披,柔顺的材质勾勒出高高隆起的蝴蝶骨的形状,隔着两层布料仍能看见凹陷的背脊。
霍烟的眼底跳了一下,察觉这人的脚步极轻,步幅小,落脚几乎没声,生怕因自己的越距给别人造成麻烦,有些像小说里幼年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悲惨主人公。
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灯光在饱满的甲床上游离,仿佛深夜里照破树影缝隙的月辉,在黑暗的世界里扫过一丝光亮。
【请个营养师】
家政艾厘收到这么一条消息。
晚上十一点,主卧。
天花板做了整层的蒙布,看不见灯,光线均匀地从顶上投下。藏青的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玻璃窗,人影投上去没有痕迹,这是霍烟特意叮嘱过的——在上一任夫人被不明物体袭击之后。
空间很大,宽大的床两侧均有无障碍扶手,帮助霍烟上下。除了普通的沙发、办公桌以及柜台等常见卧室配置,西北角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块野生型小生态园。
不大,五六平的样子。
玻璃罩隔开的完整空间,三十公分高的草植茂密地布满生态园地皮,一颗仿热带雨林的蓝苏叫不出名字的树,树藤七零八落地垂着,顶部装有温湿度调整装置和检测器。
这是宠物蛇bel的小窝。
嘶嘶
黑金色的细蛇从生态柜里爬出,在地上画了几笔指点江山的丹青,游移到蓝苏身前3米的地板,柔软的身体盘旋起来,头颅高高抬起,脊骨笔直,戒备地吐着红信子。
蓝苏怕蛇。
比霍烟以为的更怕。
手脚冰凉地缩进被窝,掌心的汗在丝被落下狰狞的汗渍,似毒蛇爬行留下的濡湿黏液。
深呼吸两下,瞄了眼不远处靠着生态柜看书的霍烟,开口:
“它会跟我们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