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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大概僵持了四五十秒,直到,私家车左上角突然冒出一个东西。
砰!
陈六果断开枪,这次精准命中。可惜那不是霍烟,也不是蓝苏,而是蓝苏从废弃的钢铁堆里捡起的一块废车的车门。那门原本属于一辆卡车,面积足够遮挡两人。缓缓从私家车后方挪出来,又飞速朝着废弃的建筑物跑去。
砰!砰!砰!
陈六不死心,接连追了三枪。但那块铁板顶多只是晃动,且无论怎么晃,都牢牢地焊在蓝苏手上,直到她们跑到更高大的建筑物里。
“三哥,她们跑了!”陈六张皇去问霍衷德。
霍衷德眼中杀气森寒,抬手将手枪上膛:“追,她们跑不了。”
于是,好几个黑衣人在傍晚的昏暗光线里出动,鬼魅般衝向马路对面。
花明
七月让本就属于热带气候的空气烧成火炉, 从通心炭的一端烧到另一端,对穿着喷火, 将人心烤成肉干,焦黑如炭。
最后半轮夕阳彻底沉下废墟盘亘的地平线,荒废的村落陷入黑幕,本该伸手不见五指,却在浩大明月之下,硬生生显出一层物体的轮廓。
“阿烟,这边!”
逃进村庄后,二人顺着交错的建筑物躲到一座庙里。泰国信佛的人多,寺庙随处可见。这一处庙宇在整个村落荒废之后也没能逃脱积灰的命运。一座宏伟的佛像对门而座, 慈眉善目的面孔因掉漆而斑驳点点,在落魄中透着一股悲悯。
轮椅在碾过那摊碎玻璃时被扎破了轮胎,逃亡速度慢了许多。待她们绕过佛像,想要穿过寺庙去那片建筑物更多的废墟时,门口忽然一暗。
半边瘫倒的木门外堵了一排人墙。
“妈的!”陈六后一步衝上来, 满面怒火, 枪管直指霍烟, “我让你们跑!”
砰!
激烈的枪声穿破夜空, 子弹命中霍烟的胸膛。
“阿烟!”
子弹的衝击巨大,霍烟后倒乃至轮椅倾翻,蓝苏赶紧去接她, 惯性朝侧面翻滚,仅半圈的工夫扬起的灰尘就已然两米,混着枪口的硝烟, 视野模糊。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给我看看!”
霍烟说得吃力:“没,没事你快跑”
蓝苏抱着她:“要跑一起跑!”
室外, 熟悉且狠毒的声音传来: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硝烟之中,一隻脚踹开另一侧的木门,几隻手电筒的光束之下,一身黑西装的霍衷德跨进门槛。锃亮的皮鞋被灰尘覆盖,顿时积灰,如沙漠深处挖出来的生锈烂铁,碰一下便割出一道口子。
阴鸷的眼珠一转,在几道手电筒的灯光下找到那双人影。霍烟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血液不断从黑衬衫的布料渗出。蓝苏抱着她,半个身子挡在前面,大有殊死一搏的气势。
可惜,霍烟中弹的位置不是心臟,而是偏上面的位置,不能一击致命。
不过也好,可以眼睁睁看着霍烟的血慢慢流干,亲手送她上路。
“小烟,我告诉过你。”
霍衷德掏出手巾慢吞吞擦拭手心的汗,擦完之后,又去擦手枪身上粘的灰尘,待枪身变得锃明瓦亮,才终于又看向宛如砧板鱼肉的霍烟。
“别学你父亲。”
霍烟捂着伤口,桀骜地扬起下巴,目中皆是怨恨:
“霍衷德,是你杀的他!”
此时的霍烟已是穷途末路,想什么时候弄死,怎么弄死,不过是霍衷德的一句话。
于是,苦苦隐瞒十数年的凶杀案,自然也没必要再藏着。
“对,是我。”
霍衷德承认了,轻飘飘几个人,全无愧疚。
霍烟几乎从地上衝起来,咒骂道:“他是你的亲哥哥!”
蓝苏抱着她,心痛万分:“阿烟”
霍衷德将她的愤怒和无能收进眼底,越发有种将人大卸八块的快感,枯瘦的脸勾起冷笑:
“亲哥哥?所以他就更应该死了。”
“禽兽!”霍烟痛斥。
“我是禽兽?那你父亲就是禽兽的鼻祖!”大骂了一句,情绪缓解些许,接着又说,“仗着自己比我大两岁,家里什么东西都要优先考虑他。公司是他的,股份是他的,宅子还是他的。我呢?我有什么?”
霍烟撑在地上,半隻手淹进灰里:“你没有是因为你不配!我父亲为人谦让,从没想过要跟你争家产。”
“他不想?确实不想。因为这些东西他生来就有,他有什么好抢的?他只要跟大哥一样,乖乖听话,大学之后就可以回去接管公司。我呢?我每次只能捡他们剩的,等他们选完,不要了,我才可以选。”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霍衷德耸了下肩膀,手枪扔给陈六,往一旁的石像膝上一坐,仰头望向墙壁,十二罗汉面目狰狞地靠墙站着,却没看到神性,只看到恶魔。
“他们逼我的。”
轻飘飘感叹了一句,接着说:
“当年,老爷子花九千万买下《黑山》,说是送给你父亲做生日礼物。呵九千万的生日礼物,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就算你父亲不想接管家族产业,老爷子也要给他我不想动手。当初杀大哥的时候,我就说了,从那之后我好好做人,好好学做生意,争取让老爷子看到我但他还是要把《黑山》给他。这是他们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