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收到礼物了吗?喜不喜欢?」
当那张总是在人前面露笑容可掬的脸庞剎时漾着别于平日充满稚气的天真笑脸,不由得因愕然而愣在原地。片刻过后,才赫然回过神来思忖他所说的话语。
礼物………?
回首过去,好几箱纸皮箱堆积在角落处,是今早快递过来的包裹。也不晓得寄信人是谁人,只是在签收之时被邮差告知收信人是自己时,不禁因惊慌而不敢拆开。倒是家人们也不先过问身为所有者的她,已经欢天喜地认为哪家大富人家送来的礼物擅自打开了。
还好她对那大箱小箱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唯有很可疑的念头一直縈扰头颅。
藉家人之手窥看了藏在里头的物件,意外地是琐碎的礼物消去了心里的不安,亏她还思虑着一旦是危险物品该怎么办。但那些包裹里也不尽然是平凡常见之物,儘管亦有实用的日常用品,更多的是价值不菲的礼品与饰物。
可是母亲倒是猜对了,总是缠绕在她身边围着转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富家公子而已。
「干嘛这么破费,明明平时送来的东西也够多了。」
然而他却没多理会她的抱怨,只是笑嘻嘻地回道:「要的要的,你看过礼物了没?」
轻叹了口气,似乎说再多这个人也不会把已送出去的东西收回去。可是即使她想退回给他,说不定贪婪的家人也会阻止她吧。若果这也是这个人的希望的话,她还是恭敬不如从命把这些全部都收下比较好。
「妈妈跟弟弟收到礼物好像好开心的样子,嘛我没看过所以不知道有些甚么。」
「那就好。」说罢那张脸又漾起喜悦的笑靨,看起来很高兴。剎时间,一份怀念感化作暖流窜入心扉,在颊边泛起一抹红。
也不过几天没有相见,感觉已经过了一段时日。
凝望着那还有些许仍未打开的纸皮盒,思绪不由得忆起了他早几天来到她家的情形。
───我要去坤甸。
像平常一样,这个人不管要到哪里去都会预先跟她道一声。可是这次从那嘴巴道出来的地方,却是未曾预料的遥远。更意想不到的,她对他远行的消息却是对他们将要离别数日的事情感觉不到一丝伤感。
反倒是这个男人,在分离之前已经一脸患上相思病的模样,对她依依不捨。在当天晚上,还迟迟不愿回家。
似乎是公事上的出差,得要与他的舅舅同行前去坤甸。她不曾询问过他家的家族生意是做甚么的,可是也不感兴趣反正是正经生意。
───你要乖乖的喔,
那天,那隻手倏地放在她的发前,轻轻地抚过发梢。
儘管彼此已经接吻过,可是这样被摸着头似乎是头一次的事情。纵使他并没有发现,她却因这样的举动而吓了一跳。
双眉紧皱悄悄仰望佇在面前的那张脸,被比她高个子的人摸头,总觉得有种被嘲弄的感觉,不悦地撅着小嘴回瞪过去的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
可是瞥见这样的她,他却更加满心欢喜地笑了。
───别再这么淘气了喔。
那并不是心计难测惹人憎厌的恭敬笑脸,而是打从心底洋溢幸福的笑顏。
这样暖透人心的笑靨,似乎越来越常见了。──这种,只属于她的微笑。
───乖。
瀏海又被摸了摸,手心传来的温暖不禁令人依恋。骤然间,她也没有对他呈现反抗的态度,反而越来越享受被他宠溺的顷刻。
只要看见他的笑容,就能融化心扉里的一切,令人无法再怨恨她。
会变成这样的事情是甚么时候开始的呢,欲想回忆起来却察觉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于这种氛围,明明在相识的最初她曾经还对他这么防范来着。
「……说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待上好几天吗?」
驀然,原本还满脸欢笑的表情剎时迎来灰云阴霾,在一瞬间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一直认为这个人是理智成熟的大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瞥见这一幕的她不由得对他又有新的视点。「……怎么了?」
这个男人大概只会在亲密的人前才展露埋藏心扉的情绪吧。
只见他闷闷不乐地窥视着这边,又哀声叹气而后垂下头颅。
「………舅父要我相亲,对方是甚么大老闆的女儿。」
喉咙倏然乾涸起来。「………。」
就连发出单音的惊讶也不行,手心沁出汗液,静謐让时间看似停止在这一刻。身体僵硬地愣在一旁,只能默然地注视着灰心意冷的他。
怎么回事呢,这份感觉。
「誒……这不是很好吗,」
得要说些甚么才行。
「这么门当户对……。」
但为甚么呢,
「总比我这种贫困人家的孩子好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闭嘴。……可是张开的嘴巴却一直把惹人生厌的话语吐出嘴巴。
「反正我们的关係又不用这么认真。你也腻了吧?我也是没所谓的啊。」
越是想说些甚么打破这僵局的沉默,说出的话却令心脏越发疼痛,直叫人欲生欲死。
「你是认真的吗?」
剎时划破这份冷峻的空气的是他的嗓音。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低沉下去的头颅总算昂首过来,把脸容示人。眺望着他的容顏,那快要哭泣的表情夹杂着悲愤揪痛着她的胸口,令她一时无言以对。
她明知道他会生气的,她却还说出这种话来。可以在意料之外的,那赫然苍老几分的脸竟然露出伤感的神色。
大概,怎样也无法对她生起愤怒,却又畏惧着她说不定就此离开他的身旁而悲伤吧。
也许,儘管她也不愿意,却在心底处渴求着他会说出爱慕她以外的话语吧。
……若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彼此也会轻松一点。
「抱歉………」曾经这么嘹亮的嗓音此刻听在耳际,却是这么柔弱。「我绝对不会这么想的。所以拜託了,别再挖苦我了。」
那个顷刻,她再也无法说些甚么回应他了。只有想从这个空间逃离的想法游走全身,令这僵直在原地的身躯动起来。
「我告诉舅父了,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他说过几天要来看看这位令我陷沦的女孩。」
只想逃得远远。哪里也好,只要不要在这个人的眼底下。
***
十七岁的她从没面临过这么骇人的恐惧。
「……………」轻叹了口气,宛如弯月的细长眼帘一睁,毫无焦点的黑眸凝望着被昏暗笼罩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每叹一口气,呼吸便牵有溢满烦嚣的沉重。
又徘回到无法安寧入睡静謐的夜晚。细听着远处传来回响于夜间的轩声,感觉世界就只有她怀抱着过于紊乱的思绪而失眠,就像只有自己被丢下一样。
疲惫的双瞳不能闭闔,只能眼睁睁地眺望床头上的窗户外的夜空。
瞥见夜阑人静的晚空,迷濛的意识似乎能够听见那个人令人思慕的嗓音。他曾经说过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回响在脑海,忘却不了。
───他要来看看这位我喜欢的女孩。
喜欢,每当听见他的声音道出这个词语,一阵如同电流般的搔痒感总会落在心头上,令人不由自己。颊边泛热,思绪与身体的举动搭不上,她也好像变得奇怪了。
从很久以前,一直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可是,她却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