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白天亦在工作结束之后,连忙赶回家来尽可能地照顾着她。
有一次,志凡一回来便把些甚么塞在她的掌心,让她好好保管着。起初她不知道是甚么东西,只她惘然地凝望着志凡的脸。
「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你要带在身上。」
依照医生的配方服药已经没有任何效用了,儘管她听从家人所说的把能吃的药都吃进肚子去,药性却不从在她的身体上奏效。
志凡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却甚么都做不了,只能去寺庙为她求符。
到底为甚么得病,为甚么全然没有半点康復的跡象,大家压根儿没有半点头绪。她似乎放弃了思考,每天都看到大家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连自责的念头都没有。
那天晚上,她又因为难受而半夜惊醒。
全身寒颤而不禁蜷缩起身子窝在被窝里,额头背脊沁汗甚至连睡衣都给沾湿了。难受的低喃迂回于乾涸的唇边,剎时感到喉咙一阵渴意。
床头应该放置了半杯水。
体贴的志凡早料到这个情况,每夜都为她放下半杯水。半睁开双眸,脱力的手伸向了床头的方向,探索水杯的位置。
在昏暗的闇夜里,静謐的房子却传起了异于鼾声的声音。仔细听清楚那道声音,得知其正体的她下意识把伸出去的手缩回被窝里。
谁人低声啜泣的泣鸣。
而那道哭声甚至意想不到地接近在她的身旁,徘回于这间房子。
悄然睁开了眼眸,身躯好不容易总算舒适了点。在唇边继续喘息着,她挪动一下身子侧起身睡,以便于瞥见泣鸣的方向。
在没有遮掩的窗前,皎洁的月色渗进了房子,照亮了待在窗前的那道佝僂的背影。那曲起的身体,十指相合地跪在地上面向高掛于半空的皎月。
志凡在哭泣着。
在昏暗之中她没能清晰地瞥见志凡的脸容,可是得知一向怀抱自信的志凡竟然有此软弱的一面,那个顷刻确实为她带来不少震惊了。
听见了啜泣中夹杂着不连贯的话语,她顿时收起了她的讶异,并没有告知志凡她的醒来,决定不打扰志凡。
志凡他在向月亮祷告。
「……怎么办………」
那些低喃牵带着呜咽,呼在唇边低语得几近被吞去,勉勉强强才能听见志凡在呢喃些甚么。然而志凡一直重复着一样的说话,泪眼婆娑地仰望着纯洁而不带一丝污衊的弯月。
「有谁可以………」
那微弱的声调在颤抖着。
「有谁可以………」
不断说着同一句话。
这莫名其妙的病恐怕药物已不能根治,得由神明来解救吧。然而能够救赎她的那位上帝,此刻正在哪里观望着呢,抑或是,
「……───救救我的妻子。」
在哪里都不存在呢。
志凡的嗓音过脆弱,甚至心如刀割般狠狠地在心头上留下逝血的痕跡。
***
───跟我走。
身体依旧没有半点起息的状况度过了好一段日子,直至某一天身躯剎时没有肌肉疼痛的不适,本该软弱无力的身肢却稍微能动起来了。
也许有点勉强这具身躯,可是她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眺望窗外辽阔蔚蓝的天际,展翅的鸟儿立于枝木上哼奏着愉快的乐曲,一股无形的力量驀然窜进了体内。
得要动起身来才行,毫无原由地这个信念在脑海中坚定不移,驱使着仍是虚弱的身体向前走。
稍为消削的手摸索似地伸向了身旁的物件,小心翼翼并使劲地让瘦削得近乎支架的腿边微颤地向前踏出一步。一份亢奋剎时充斥着心扉,喜形于色不经意暴露出来,另一隻左隻因而着急向前行。
──继而趺倒。
没有意料到的瞬间衝击着思绪,一下子思忖不到任何事情,空白一片慌了脚步只能任由身躯向前倾。慌乱的手边想抓住些甚么,但混乱之间却甚么都抓不住,还把桌上的东西给推乱了。
要撞上了──一份带有暖意的柔和触感。
柔和?不是地面……?「───!?」
赫然昂首过来,志凡不知何时佇立在面前,连忙接住差点倒下去的她。「志凡……。」板着一张黯淡的脸庞,志凡眉头深锁地带着悲伤的神色凝望着她。
「你甚么时候回来──………」
「跟我走。」
眼瞳一瞬睁大了。剎那间,她没能听清楚志凡刚才说的话。
似乎早就料到她愕然的反应,志凡与刚才一样的表情肃然地重复同样的说话。
「跟我走。」
珍视地握着她的手,志凡的手彷彿被那番说话所牵动稍稍加重了力度。抬头直视志凡的双瞳,志凡的瞳色里不带半点玩笑。
他是认真的,儘管意识到这件事,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她不懂得该作甚么反应。现在是甚么情况?为甚么要走?志凡根本没有解决前言的打算。
「现在,马上!你先去收拾几件衣服,我们马上便要出发了。」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到哪里去?「为甚么──………?」
溢满疑鹿的她正欲想开口发问,志凡却马上封住了她的嘴巴,截断她的话语。「拜託了,甚么都别问。现在,我要带你到一个地方。」
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志凡已经步出了房间嘭一声地关上了房门,不消片刻便能听见房间外头传来一阵争吵声。虽然没能听清楚,但大概是婆婆与志凡在谈话,没几句便生起争执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实在摸不着头绪,本想窃听外头的对话。但似乎婆婆也是突然间被告知离开的消息,激昂地抗拒志凡的举动,但志凡却执意地一意孤行。
志凡到底是怎么了呢?是发生了甚么事情了吗?她头一次猜测不了志凡的心思。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志凡所做的绝不是甚么坏事。
儘管没有分毫根据,她却这么相人信了。志凡会保护她,带她走正确的路。
「……好。」打起精神来,深呼吸了口气,她动起有点不听支使的躯体,掏出了不怎么使用的行李箱,随意地收拾一下必需品与几件衣服。
没能揣测他们将要前往哪里,但感觉就此一离开就再也很难回来这个家了,总觉得会有这个预感。
环视了一眼这间与志凡共渡的房间,却没有半点不捨。也许在她的心底,不曾把这间房子当作他们应该待的地方,在远处没有认识他们的地方才有真正属于两人的世界吧。
这个家有太多的桎梏与束缚,待在这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却不能自由地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只要离开这里的话,不管到哪里,感觉就能再一次舒畅地呼吸下去。
喀喀。
不知不觉间外头不再传来激烈的嘈吵,换来的却是令人畏惧的无声。门扉被敲响,开门走进来的是志凡一脸阴沉的神色。
「准备好了吗?」
志凡没有告诉她他们会去哪里。
一手握起稍重的行李箱,志凡另一手挽着她的肩膀,心怕她又会再次趺倒般呵护着她。仰望志凡的侧脸,那张沉重的脸色与一直以来她所认知的志凡相异,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能够担起责任的男人。
客厅没有其他人,唯有婆婆住在摇椅上,背向着他们随椅摇曳着。
不用等其他人回家了,正式地向所有人道一声再离开吗?踌躇之间又瞥了一眼志凡,而志凡似乎已有打算,走上前与婆婆的背影稍稍曲了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