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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因为他不能这样去见纪夫子。纪夫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萧暥,但如果他知道了,还会睬他吗?

萧暥心里没底。

好在刚吃了碗粥,稍微攒了点力气,他挣扎着起身,翻出去安阳城的那身布衫穿上,偷偷从小门溜出了府。

这段路他走得很是费劲,一来大病未愈,浑身乏力,脚步虚浮,犹如风中飘零之叶。二来,他还不能坐车。

因为大梁城经这一遭,地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有掉落的断木残砖拦着路,乘车要绕道拐个九曲十八弯,所以他选择走路。

好在古代的城市,尤其在乱世,人口有限,大梁城规模不算大,他走走歇歇,花了几刻钟就到了那条燃灯巷。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当时给他做易妆术的师傅,让他做了个当时一样的妆容。

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耗去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他到医馆时已经是午后。

医馆里的伤员不少,但情况比安阳城那会儿要好多了。就像秦羽说的,大多数人是轻伤。

有烧伤的,砸伤的,被牵连进械斗误伤的,但伤得都不重。

这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这些私兵的战斗力不行。武力值等同街头混混水平,斗殴看上去血糊拉搽的,其实就是看着吓人,到医院缝几针,出来后照样到处蹦跶。

纪夫子正在专注地给一个伤员缝合,他低着头,手一伸,道,“针”

旁边打杂的少年懵逼地看着一盒粗粗细细的针,不知道该拿哪一支。

萧暥立即上前,从针盒里取出最细的那支递给纪夫子。

纪夫子接过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萧暥赶紧笑了笑,“夫子。”

纪夫子一愕,随即就眉头簇起,丝毫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悦,低头继续专注地给病患缝合伤口。

萧暥知道这老爷子就这牛脾气,站在一旁,依旧像安阳城那样替他打下手。

纪夫子诊治完毕转身,然后一言不发撩起萧暥的袖子,沉着脸把脉。

萧暥观察着老爷子不悦的神色,心里虚得很。

为医者最忌讳病患不配合治疗。尤其是萧暥这种不但不配合,还挺能折腾的。

片刻后,纪夫子板着脸,“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

萧暥赶紧哄老爷子:“夫子,我哪敢,你的话可是保命的。”

“保命?你都快没命了。”纪夫子毫不客气道。

萧暥:……

“你可按时服药?可好生休养?”

“我……休养了,休养好几天了。”三天三夜都没下过床……

“休要骗我。”纪夫子脸色铁青,“你这病已入膏肓,分明是这些日子以来损耗无度,身体不得喘息所致。你是不是最近还一直在咯血?”

“前几天有过。”萧暥被他说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所以他……还能活多久?

“年。”纪夫子毫不留情道,“好生将养,你这身体或许还能支撑年。你这一回凶险得很,若再发一次病,你怕是挨不过去。”

挨不过去是不是就要凉了啊……萧暥心道,深感到自己时日无多。

上次纪夫子还说能活十年,好嘛,这才多少天,就打了个对折?

纪夫子一边提笔写下药方,道:“这次的药,药性更猛,你服用后,若有不适立即来此找我。”

萧暥接过药方,小心收好。

纪夫子又问,“上次我让你去晋阳找我师父,你定是没去罢?”

这个……

不是他不想去啊,一来他根本没机会去,晋阳远在江南,千里迢迢,他当时急着去鹿鸣山保住阿迦罗的小命,哪里有工夫去江南?

二来,他是看过书的,谢映之其人俊雅孤逸,品性高洁,平生最瞧不上萧暥这种乱臣贼子,他就算拿着帖子登门拜访,这谢大名士肯不肯见他也是个问题吧?

而且易妆术也行不通,因为晋阳谢氏起于玄门。

没错,玄门,而并非是医家出身。

《庄武史录》中记载了大雍朝四大名门世家:盛京王氏,宛陵云氏,晋阳谢氏,以及魏氏王族。

他后来找云越确认过,王氏起于商贾,云氏乃开国元勋,而谢氏起于玄门名家,虽不过问朝野政事,但是天下诸侯,无不想拉拢他们。

所以易妆术这种小伎俩,在谢映之这样的玄门大家眼里,简直如同儿戏。

萧暥叹气,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活多久是多久了。

纪夫子心知肚明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丝毫都不拿自家性命当回事。”

不不不,老爷子你别这样,我还没有放弃治疗。

“罢了。”纪夫子摇头,“如今你想去晋阳,也找不到他了。”

“为何?”萧暥问。

“师父他十天前离开晋阳,寻山访友去了,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何时归来。”

萧暥明白,这些名士隐者,一出去云游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甚至十几年。

他这身子最多也就拖年,这年中,谢映之会不会回晋阳,根本不好说。

“等我料理完医馆这些事,我替你走一趟罢。”纪夫子道。

萧暥一愣,什么?难道说纪夫子要为他去找谢映之?

这山海茫茫,哪里去找啊?

而且这是古代,交通闭塞,道上险阻难行,这老夫子一把年纪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实在是过意不去让老爷子为他涉险奔忙,且找到的希望渺茫。

就算找到了,谢大名士得知他是萧暥,肯不肯给他治病还是个问题。

难道要救他这乱臣贼子的命?东郭先生了解一下?

要知道,原本谢映之就是死在原主手里的啊!这说明这两人从来不对付。

他道,“夫子,我……没事的,你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喧哗。随即几个医馆的学徒仓促地架着一个头破血流的汉子跌跌撞撞进来了。

纪夫子立即站起来给他查看。

“出了什么事?”萧暥问。

一个学徒道,“清平居旁边的一堵墙塌了,把他压的,哦,听说还有人被压在下面呐。”

“知道了。”萧暥拍了下他的肩,快步走出医馆。

路边烟尘滚滚,有好多人围着一堆倒塌的废墟指指点点。

那里原本是一栋平房,横梁被火烤地脆弱不堪,最终垮塌下来,整个屋子像一条沉船般向西倾斜,摇摇欲坠。屋子的门被塌落的砖石堵死了。

屋子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小孩的哭叫声。

周围的人束手无策。

有人道,“那屋子本来就塌了一半,大家都知道危险,走路都绕开去,偏那小孩顽劣,追着一个黄皮子似的东西就进了去,结果就在那会儿另半边屋子也塌了,刚才那汉子想从上头翻下去救人,脚才踩上屋顶,又塌了一大片,如果不是大伙儿捞起他,他差点被压死。”

萧暥看了看,倾斜的屋顶东边确实有个类似狗洞大小的窟窿。

他心里琢磨着,刚才那汉子体型健硕,体重也不轻,这一脚踩上去,这酥油饼似的屋顶当然支持不住,就垮塌了一片。

就算这屋顶不垮塌,以这些寻常百姓的身手,进了屋,别说救人,自己说不定都出不来,那汉子倒是勇气可嘉。

这时有人拿来了梯子,一个身材精瘦的医馆学徒撸起袖子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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