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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萧暥卷着薄毯,脸颊贴着小狐狸靠枕上,连帐幔微微扑打在脸颊上时都没有察觉,看来是真的疲累了。

而且谢玄首衣衫上自带的清雅香气,不仅闻着让人心神舒逸,且还蚊虫不侵。

这会儿开着窗都没有蚊子,简直是纯天然的避蚊器,某狐狸睡得格外踏实。

谢映之微微悬笔,回头看去,见他休息了那么多天,却都没有恢复过来。

看来这大半年来,萧暥肯定没有按照他所交待的按时服药休息,这精力似乎比以前更差了。回头得配点补养的方子。

长夜漫漫。

当清早一缕曦光映在桌案上时。谢映之收好文书站起身。

一开门就见云越等在外面,眼睛熬得像只兔子。

谢映之忍俊不禁,明知故问道,“云副将,这么早?”

云越眼神飘飞,他当然知道谢映之是什么人,只能如实道,“我看灯亮一直着,想必先生与主公议事到深夜,我不敢打扰,就在这里等着。”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屋里看去,“主公怎么样了?”

“睡下了。”然后谢映之像一个长者般揽着云越的肩转过身,“他身体还虚,我这就给他开一副药,你先把这个通告发出去罢。”

云越接过文稿,瞭了一眼,心中暗暗一惊。

什么?买地?

云越不由看向寝居,非常了解自家主公地表示:“他有钱吗?”

谢映之饶有兴趣地想了想这个问题,道,“也许有罢。”

当天,云越就把黄龙城的金库翻了出来。又折算了一下襄州的豪强大族手中的田地,最后的定价正如谢映之所筹算的,五金一亩地。

田氏家宅的绥德堂。

田氏的族长田寿召集襄州的豪强士绅都召集了过来。

他须发斑白,面色一沉道,“诸位想必都收到了照会,萧将军想用五金一亩买我们的田地,诸位意下如何?”

旁边的许氏族长许芃立即道,“五金一亩,这是打劫。”

此话一出,旁边的士绅们纷纷附和,“就是,现在虽说世道混乱,但是这个土地价格也太低了罢。”

“萧将军是不是在广原岭剿匪呆久了,自己也是跟山匪习性?”

“就是就是,我们联合起来,都不卖他土地,他还能强买不成?”

“田老爷子,你说句话!”

田寿见众人神色激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捋着胡子道,“既然诸位都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那么,我们再提出一个价格,给萧将军呈报上去。”

“不行,这襄州的土地是我们的祖产,多少价格都不卖!”

就在堂上闹哄哄一片的时候,忽然管家前来报道,“族长,外面有一位沈先生前来拜访。”

田寿一愣,沈先生?萧暥的说客来了?

片刻后,在田府的偏厅里。

案上置一盏清茶,茶倒得满满的,一碰就要泼溅出来。

这是明摆着送客的意思。

他淡淡瞥了一眼茶盏,道,“田族长,禄氏已经将多占的土地上交了。”

田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禄家有罪,禄铮现在还在关押,别说多占的土地上交,就算萧将军把他们全部土地收缴,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怎么?萧将军是想把老朽也抓起来,再收缴田氏的土地?”

“田族长此言差矣,主公素来敬重田夫人深明大义,打算将禄氏上缴的家产土地交给田夫人打理。”

“什么?交给姝儿?”田寿着实怔了怔。

谢映之道,“当然,田夫人是女子,有些场合也不便亲自出面,所以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田族长支持。”

田寿手心微微出汗,他活了那么大岁数当然是个人精,将禄铮的田产交给田夫人打理,等于就是交给田氏了。相当于只要每年给萧暥交足了岁粮就可以。

这天大的便宜,简直能把他砸懵,他耷拉着眼皮,使劲抑制住自己才能不显得喜形于色。

沈先生不紧不慢道,“所以,田族长觉得这买地之事……”

田寿立即道,“此事我们刚才正在商议,都觉得这价格甚为合理,襄州以往流民甚多,这样百姓得了田地安居乐业,我们这些士绅也愿意造福乡里。”

然后又赶紧站起身,道,“快,给先生换一壶映雪。”

谢映之莞尔,田寿倒戈,四大姓只剩下许氏,许氏若知道田氏占了这么个大便宜,心中更加不平,这许氏和田氏之间的争斗就是早晚的事。

襄州士绅的同盟就此瓦解了。

阳光将树影投落在纸张上,水波一般拂动。

纸上的人,一身戎装,眉目深秀,气度清飒,矫若惊燕飞龙。

苍青评价道,“这张画得最好,像他。”

大半年来,魏瑄一直靠着记忆,画着心中那个人的模样。上千张的画稿,练得丹青妙手,却还是觉得画不像,也画不出那人神韵。

直到昨天的这张画,也许是妙手偶得,竟似乎有些接近了那人的形神。

魏瑄垂目凝视着那画像,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画中人的眉眼,好像是想把那音容刻在眼底,从此再不会忘记。

接着,指端缓缓凝起一点白亮的光芒。

苍青见状大惊,“魏瑄,不要烧,好不容易画出一张像他的!”

魏瑄不动声色。

火光映出他如雕似琢的五官,晓月清霜一般的容颜,冷峻又刻骨,眼底凝着一片深沉的寂寥。

玄火的高温下,纸张瞬间就变得脆弱枯黄,一道焦黑的细线迅速蔓延,从边缘到衣摆,再到手腕,再到肩膀……

一寸一寸就像噬咬在他的心底。那寂寥的眼中忽而闪烁着盈润的微光。

“魏瑄,这张就别烧了!我不乱跑了,我整天替你看着他,有人进来我就马上通知你!”

魏瑄知道,这没用的。桓帝的耳目遍布整个宫城,所以他画的每一张画,都只能存在少则几个时辰,多着一两天。

只要他离开寝殿,他就必须烧掉,以免被好事的太监发现交给桓帝邀功。

既然他就要去找北宫浔,前路莫测,临走前必须把这画像烧掉。

火蔓延到了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再往上烧到那一缕浅笑的温濡的唇,再片刻间,这副容颜就会在他手中灰飞烟灭。

他忽然涌起一阵心悸,眼眶发红,不顾一切伸出手去拍灭。

“魏瑄,你的手!”苍青大叫,

疯了吗?这可是玄火,焚尽一切的玄火。

魏瑄这才反应过来,木然看向自己的手,居然完好无损。

苍青惊骇不已,不可思议道,“魏瑄,你修到什么程度了,连玄火都已经伤不了你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陛下驾到。”

魏瑄骤然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就要把烧得剩下一半的画像藏好。

但桓帝背着手跨进来,阴森森道,“阿季,藏什么呢?这么着急。”

然后拿起那张只剩下小一半的残稿,阴阳怪气着,“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魏瑄不说话,倔强紧抿唇间的一抹苦涩。

画稿烧得只剩下了眉梢眼角那一缕残余的风流。

桓帝瞧不出什么,拿着手中的玉圭敲了敲魏瑄的额头,“朕整日里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你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魏瑄站得笔直,依旧不答话,桓帝心中颇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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