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节
魏西陵剑眉紧蹙,搭弓引箭,一箭如流星飞出,一连穿透了两个雪堆。
那雪堆蠕动了下,崩然裂开,里面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轰然倒地。
萧暥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还有尸胎!
紧接着雪堆开始接二连三地崩裂,露出下面覆盖的一个个面色森然,形容枯槁的死者。
那些人和尸胎不同,他们穿着样式怪异的铠甲,身上的战袍已经朽烂,看上去有百来年了,粼粼的冥火映照着他们空洞的眼瞳,刀刃在冥火照耀下刺出森寒的光。
“主君,这些人是我们的士兵?”贺紫湄惊异道,
“我跟你说过,此处是埋骨之地,为王战死的士兵,精魄不灭。”
贺紫湄吸了口冷气,“莫非是阴兵?”
“紫湄,你知道百年前,我苍冥长老和玄门那一战吗?”黑袍人徐徐道,“就是在这里。”
“所以这埋骨之地,就是因为他们最后都葬身于此?”
“紫湄,你可以走了,这里你不能再待下去。”
黑袍人说罢,一连窜幽冷的玄音破指而出,震动的琴弦几乎爆出闪烁的冥火。
周围的雪堆不断地崩裂,锈蚀的刀剑在冥火下折射出刺眼的寒芒,他们面目狰狞,举刀冲刺,阴晦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
萧暥捂住口鼻,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他用力咽下一口残血,忍着伤痛捡起了地上斑驳的长剑。
另一边,魏西陵箭无虚发,射落了数十名阴兵死士后,箭囊中的羽箭终于用完了。
冥火映射下,萧暥几乎能看到那些阴兵脸上虬起的青色筋脉,腐烂的皮肤似树皮沟壑纵横,他们形容枯槁,眼睛如同黑洞,里面一点冥火的幽光。
他忍着刺鼻的朽味,一剑扫开一个阴兵。
但这些鬼兵行动迅捷,不像尸胎那样只有蛮力。他们速度极快,力大无穷,身形飘忽不定,莫名让他联想到魏瑄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片刻后,萧暥和魏西陵背靠着背,饶是他们剑术极好身经百战。无疑也陷入包围之中。
周围的冥火迅速蔓延,林间的温度紧跟着急剧降低。萧暥只觉得阴寒刺骨,冥火催逼下胸前阵阵悸痛,噬心咒隐隐欲发,手中的长剑沉地提不起来。
萧暥看向魏西陵,只见他神色凛然,岿然无惧,只要想到身后是他,心里就有了底,这一刻生死托付。
“去神庙。”魏西陵道。
萧暥立即想到,这雪地上无遮无挡,早晚会被冥火焚身。
萧暥点头,两人边战边退。
四周的阴兵前赴后继地涌来,冥火的幽光下一张张狰狞的脸近在咫尺,长剑掠过,脓血激溅,天地间一片寒寂。
魏西陵一剑斩下一名士兵的头颅时,手中长剑竟已被冰霜冻结。
黑袍人察觉到了他们的战略意图,指间琴弦如暴雨般急急催响,铺天盖地的琴声如同汹涌的浪涛。雪地上,乌泱泱的士兵像海潮涌来,森然杀机扑面袭来。
冥火迅速蔓延,离开他们只剩下方寸之地。幽蓝的焰光照亮了雪地,将他们的脸色映得森寒莫测。
就在这时,风雪中传来悠远缥缈的箫声。
黑袍人指间琴弦猝然发出一声激响,随即竟自断裂。
他倏然长身而起,极目望去,高台上的朔风卷起他的黑袍烈烈飞扬。
林间重重黑雾,积腐之气弥漫,幽森的冥火映出了一袭飘散如云的白衣,踏过满地血污和残肢,恍若无物地穿过燎原的冥火。
他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狂舞,皎洁的衣摆边黑雾翻涌,清冷的箫声穿透了漫天大雪。
一时间,仿佛云破天开,涤尽尘埃。朗月清辉般的人物。
“谢先生!”萧暥一惊。
谢映之手执长箫,静静道:“将军职责已尽,之后的战争,是我的。”
他说罢从容望向那神庙的断壁残垣。
萧暥第一次在谢映之清冷的容色间看到了一丝寂寂肃杀。
九幽之境+番外
朔风席卷着漫天飞雪在惨烈的战场上空回旋,林间黑雾吞吐,冥火燎原,仿佛一片地狱的场景。
谢映之道:“主公,将军,你们都已经中了冥火寒毒,不能再逗留此间。目前寒毒还只停留在表皮,谨记回去后就要以热水浸泡全身,越快越好,刻不容缓,若寒毒进入血脉,就极难拔除了。”
“但是先生,此间凶险。”萧暥话音未落。只听耳边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
他骤然回头,只见一支长矛迎面疾射而来。
萧暥心中一紧,正要勉力拔剑。
魏西陵手中长剑已经炫起一道寒芒,雪气飞散,将那长矛当空将一断为二。
锋利半截的矛尖被弹射了出去,正中一名举刀扑上的阴兵的胸膛,当场将他钉在了原地!
好剑法!萧暥心中暗叹,
紧接着一阵清幽的箫声拂过耳边。
周围的那些杀气腾腾的阴兵忽然就像是散了架的木偶,纷纷垂下头颅,坠下刀剑。一个个神情茫然。
“闻声御敌。”魏西陵道。
公侯府和晋阳谢氏是世交,魏西陵早就知道谢映之颇有奇技。且他是玄门之首,应付这些非常之物,远远比他们要游刃有余。
沙场搏杀,面对的是敌人,而现在他们的敌人是一群死人。
“两位放心,此间凶险对于修玄之人,并无大碍。”他看向那黑雾袅绕,鬼气森森的峡谷峭壁,“我一定会带晋王殿下安全出来。”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让人忘记了这是在生死难料的战场,也忘记了周围都是面目狰狞的阴兵,那淡然的语调仿佛是草舍秋雨中围炉闲谈夜话。
说话间,谢映之还似有若无地掠了一眼萧暥空空如也的指间,某狐狸顿时有点心虚,把爪子往后缩了缩。
他正想要解释一下。
谢映之却了然一笑,“谷中的士兵尚在境中,只有主公和将军能将他们带出去,事不宜迟,两位快走罢。”
萧暥明白,他们留在这里,反倒会让谢映之分心。
魏西陵点头:“余下之事,就拜托先生了。”
但是问题来了,这谷中一般的战马不敢进,只有凌霄。那就只有两人同骑一马?
魏西陵看萧暥站在原地犹豫,道:“能上马么?”
萧暥一咬牙,“能。”
其实他刚才没骑马来,因为他大腿根那道伤,虽然捆扎过,但是可能这藤蔓的汁液有毒性,已经感染了。疼得厉害,擦着马鞍,受不了。
魏西陵想了想,率先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
萧暥怔了下,没多想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浑身冻僵,手凉得像冰,魏西陵的手心温热,激得他微微一颤。
紧接着,魏西陵手腕一提,动作潇洒利落地将他拽上了马。
萧暥脑中轰然一响,卧槽!这不对啊!
他此时不是正常的跨坐,而是侧身坐于马背上。无所凭靠借力,只能紧抱着魏西陵的腰。这个姿势简直就像依偎在他怀里。
萧暥老脸顿时趟不住了,虽然他知道魏西陵是照顾他腿根的伤。
“西陵,等等。”
他话没说完,魏西陵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控马缰。凌霄已经像离弦的利箭般疾射出去。
谢映之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淡淡道:“苏苏,出来罢。”
随即丛林间一团乱糟糟的灰色毛球滚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