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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想戳你的脸

 

八月初,长达半年多的印尼度假村收购案最终签约完成。从印尼回来后的第二天,余知崖就飞往了美国。美国公司最近要低价出售一项几年前的投资,当中存在巨大猫腻,余知崖已经没有时间耽搁。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以及余知崖可能面临的质疑和挑衅,严烺三天后也飞往了美国。

去美国的前一天,严烺回到了家里。那天严海望、赵雪莹和严盛夏都在,一家人难得围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赵雪莹从小出生富庶,性子娇气,说话也不懂拐弯抹角,一落座就问:“烺烺,你现在有没有交女朋友?祈太太女儿上个月刚留学回来,说是想和你认识认识。”

女朋友没有,想抓来当男朋友的倒有一个,但严烺不准备说。

“没时间,你帮我拒了吧。”他说。

赵雪莹“哦”了一声,难得母爱上头,问他:“那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妈妈帮你挑。妈妈认识很多人,他们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你认识,我怕你没时间都不敢来问你。”

她哪是怕严烺没时间,分明是听过就忘,没放在心上。赵雪莹的人生就三件事:老公、画廊、购物。四十岁之前她一直觉得有孩子是件很可怕的事,那意味着她变老不再年轻。那时她天真地想着只要不见到小孩就可以当不存在,她依然是年轻漂亮的。严烺小时候住在几公里外的奶奶家时,她可以几个月半年不去看孩子。到了严盛夏,因为没有祖辈照顾,陪伴他的只有保姆。

赵雪莹会关心儿子的原因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严烺连猜都不用猜:“画廊又出什么问题了?还是我爸又看中了什么?”总归都是钱的问题。

“不是啦,画廊前阵子刚举办了一批新锐画家的画展,生意不错的。”赵雪莹眨眨眼。她的睫毛下午刚做过,看上去又翘又亮,“我就想着你今年已经28了……”

“29。”

“哦,29了,”赵雪莹不以为意地笑笑,“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几十年没怎么管过,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严烺没感觉一点温暖,反而有些好笑。刚好陈嫂盛了去暑的绿豆汤端上来,严烺侧身问她:“放糖了么?”语气比和赵雪莹说话还温和些。

“给您多放了点。”

严烺点点头,拿着勺子搅拌煮烂了的一颗颗豆子:“成家不敢说,立业还是有点成果。妈,你最近要是空的话,不如仔细查下画廊的账面,别嘴上说的生意不错,一审计到处都是窟窿。”

严海望就见不得他儿子动不动就把生意放在嘴上,糟蹋他们艺术!那是钱能衡量的吗?他皱着眉说:“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做生意!你妈的画廊都开了十几年,不是开得好好的?!”

严海望这话说得恬不知耻,画廊全是靠严烺每年砸钱支撑的,要没这笔钱,早就关门大吉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赵雪莹都懂,就严海望死要面子摆清高。

严烺没说话,赵雪莹反而有点臊红了脸。她转头看了一圈,见严盛夏闷头吃饭,叫道:“哎呀我这画廊也是为了小七准备的。我们小七这么有艺术天分,以后出了名,就可以给妈妈的画廊撑门面了,到时就能赚回来了!”

严盛夏自从上次肺炎之后,一直都很安分,每天来回于严海望给他请的那位明安大学油画系系主任的画室。暑假过后他要上高三,严海望极力要求他今后师从那位系主任,但严盛夏私下和严烺说过不喜欢,也没说想去哪里。

眼看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严盛夏咽了下口水,索性宣布了一件事:“下学期我不想读了,我想去留学。”

“啊?小七你怎么突然想去留学了?”

“我都和匡之萧说好了你去他那里,留什么学!”

“对啊对啊,匡教授有实力有人脉,你以后要是想在国内艺术圈,他可以帮你很多。”

……

严海望和赵雪莹这些话,严盛夏已经听过无数遍,耳朵都生茧子。他求助地看向他哥,严烺意外地没阻止也没赞成,表情高深莫测,盯得他心底有点发慌。

等到那两人念叨完,饭桌上静了下来,严烺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没断奶吗?他走你也走。”余知崖前脚才去美国,他后脚就跟着要去留学,瞎胡闹什么!

“啊?谁走了?”赵雪莹一脸茫然。

没人睬她。严盛夏眨眨黑溜溜透亮的眼睛:“谁说我要去找他了?我想去英国,丁笙也要去。”

丁笙是严盛夏的高中同学,也在学画,目标和严盛夏一样都是美院。严烺见过几次那个女孩子,漂亮大方。他开玩笑地问过严盛夏是不是他女朋友,严盛夏说不是,只是玩得比较好。

他感觉弄不懂现在的小孩。伦敦和旧金山一个往西一个往东,隔了半个地球,差不多和回国一样远。

“他不去找余知崖挺好。都快18了总不能没断奶一样老跟在人家身边。我后来问他怎么想去伦敦,说是他那个女同学要去,他也想去。我就问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他说不是。我也不确定他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让他好好考虑两天,他说他已经考虑半个月了,想好了要去伦敦才和我们说。哎,沈老师,现在十几岁小孩怎么这么难懂?”严烺靠在床上,和沈屹原打视频电话。

严烺这幅老父亲的样子,沈屹原就想扔给他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他都快18了你还不放心他做出的决定?想想你18在做什么?”沈屹原趁聊天的时间,拿着手机去厨房里倒了杯水。他穿着一件洗旧变薄的白色t恤当家居服,走路时布料贴在胸口处,几乎能看出乳尖的轮廓。

严烺说话的心思分了一半:“我能干什么?上课学习当好学生,可比他现在简单多了。”

“那之前谁说的和严盛冕斗得你死我活?”沈屹原嘲笑他。

“那能一样么?!”严烺耍无赖。沈屹原走回了电脑桌前,手机放在某个位置,只看得到他脖子以上部分。严烺遗憾地叹了口气,“小七从小没什么人管,很多事都稀里糊涂,反应迟钝。他要去留学我没意见,但我感觉他像……”严烺难得词穷。

“像什么?”

严烺懒洋洋地望着屏幕里的侧脸,静心思考了一会儿。沈屹原听他没声音,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向手机,露出疑问的表情。

严烺突然想起了他们刚刚重遇时的情景,沈屹原那时没给他好脸色,就想着怎么避开他。

“像逃避。”他说,“他似乎想避开我们所有人。”包括余知崖,也包括他。

沈屹原放下握鼠标的手,靠到椅背上,盘起腿坐着,不太确定地说:“会不会,是他自我保护方式。”

严盛夏的自我保护么?严烺好奇地问:“怎么这么猜?你也有过?”

沈屹原摇了下头,流畅的下颌线划出弧度。他知道严烺正直视着他,对视了几眼,目光落到了一旁写着方程式的草稿纸上。

“我爸去世后几年,我妈在家里很少提他。她把我爸所有的东西都收到两个箱子里。他们俩年轻时谈恋爱,我妈送过我爸一支派克钢笔和一瓶墨水。我爸很珍惜,平时不舍得用,小时候还和我炫耀说这是我妈送给他的礼物。后来这支笔和墨水也都收了起来。初三那年暑假,我去床底下找东西,发现箱子的边角烂了,里面的书、衣服全弄脏。那瓶墨水不知道怎么倒翻。我妈那天回来,伤心地弄了好久,说自己上周打开箱子收拾时,不该匆匆忙忙放回去。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妈会经常打开这两个箱子拿我爸的旧物看,但她从来不让我知道。”

“可能,”沈屹原犹豫地说,“面对家人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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