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按下服务铃,有佣人上来,听她吩咐:“把你们负责园艺的叫来。”
商明羡:“你说的已经超过我认识的范围了,叫一个懂行的来,你会不会觉得这些名字更有意义一些?”
向斐然勾勾唇,“请便。”
过了会儿,园艺师过来了,听商明羡吩咐:“你听听这些名字对不对。”
园艺师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十分凝重地听着。
“枳椇、铁杉、日本黑松、红豆杉、日本茶梅、铁冬青、小叶青冈、香合欢、醉香含笑、沉香、银木……”向斐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这些都是珍贵树种,在这里被养得很好。”
园艺师如见知音,不住点头。
“花镜的话,实在种类太多,”向斐然点到为止,不再认下去,只提道:“但那株老桩牡丹,应该在百年以上,十分难得。”
而且牡丹虽然在东省境内有分布,但园艺栽培难度极高,这里的高温湿热天气并不利于它生长开花,将这在前清民国盛开过的花栽在这里,不得不说是一种任性和自信。
园艺师讶然,看向商明羡。商明羡叹出一口气,笑道:“那是我送的,真没想到。说实在,当初拍下时对方告诉我它有一百多岁,我根本不信,只是为了送他一个人情。没想到是我有眼无珠了。”
向斐然颔了颔首:“国色难寻,希望下次可以看到它开花的模样。”
园艺师一走,商明羡道歉道:“这世界上沽名钓誉的人很多,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们babe很好骗,也可能是长姐如母的心态,总是放心不下。”
“不必介怀,”向斐然倒觉得她太有教养了,“我经常遇到现场要考考我的人。”
一般不理。
商明羡给他倒茶,问:“你这么聪明,年轻有为,会不会觉得babe不够聪明呢?”
斐然掀起眼眸:“明宝很聪明。”
明羡十指交扣:“在普通人里自然是不笨的,跟你们搞科研的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明卓就常嫌弃我们。恐怕你和babe聊专业问题,她也听不懂”
“她不笨,”向斐然再度重复了一遍,“她和我说珠宝设计事,我也听不懂,况且。”
他看着深蓝泳池里游得自由自在的商明宝,“能让自己和别人快乐,是最聪明的天赋。”
商明羡愣了一愣。她原本还想问他的家境如何,父母及家族从事什么,年收入多少,是否觉得商明宝的消费习惯有压力,对于社会上一些两性议题的看法。这些问题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谈起是失礼的、冒犯、尖锐的,商明羡自然懂,但她要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样的个性。
在他的这句话里,她的一切问题都消弭于无形了。
能把艺术搞好的人,无疑是具有高才情、高感染力与表达力的。这是向斐然当晚的感想。
这是一场求婚乌龙,在两个人同时求婚、拿出一模一样的同一款对戒时,就连总是波澜不惊的他也失笑了起来。
欧亨利式的求婚。麦奇的礼物式的求婚。
但是柯屿的话是那么动听。
说,遇到你,是我运气最好的事。
说,遇到你,爱你,被你爱上,这样好的事情我生命里竟然可以拥有两次。
向斐然比参加竞赛时还专注,比听任何一场学术会议都认真。
很羡慕可以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说爱的个性,也羡慕能将爱表达得如此清晰的能力。
一直游离于现场圈子之外、心不在焉又并不吃婚姻这一套的人,也被这些氛围代进去了,以至于肩膀被商明宝的眼泪打湿时,他才注意到她哭了。
她身上披着他的西服,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唇抿得很用力,但滚烫的眼泪汹涌,止也止不住。
向斐然抬起手,当着她家里人的面,拥上她的胳膊,缓慢收紧。
求婚竟有这样的力量,让现场的人无一不感动、无一不热泪盈眶、无一不庄重。婚姻,似乎是一个大集合,不仅是搭伙过日子的人的目的地,是经济与利益结合的目的地,是财产和关系受法律保护的目的地,也是……相爱的人目的地。
这一点闯入脑海时,向斐然紧紧闭上了眼,攥紧了拳。
他感到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甚至亵渎了这个场合的迷茫和痛苦。
求婚结束,烟花与香槟是今晚落下的帷幕。宾客互相道别,向斐然最后一个走。商明宝送他到车边,只有他们两个,坡道的路灯照着黑色奔驰,她说着道别的话,明天即回香港。向斐然站在车边,却迟迟没进去。
路灯下,她的身影猝然被他抱进了怀里。
“你今天哭得这么厉害,有没有一分,是为自己而流?”他的气息染上她耳廓,带着克制已久的焦躁。
这一年的除夕, 因为是向斐然出国六年后的首次团圆,在向联乔的坚持下,所有人都聚到山里吃年夜饭。
向微山的第三任妻子自认不亏欠向斐然任何, 落落大方地赴宴, 怀里抱着刚开始学说话的女儿。
“叫哥哥。”她戳戳小孩子粉嘟嘟的脸颊。
小孩头上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已学会这个发音了,看着向斐然半天,粘连含糊地喊:“哥、哥。”
伸出短短的胳膊要抱。
“哦,要哥哥抱……斐然, 你想抱一抱她吗?”
向斐然伸出手,将小孩从她妈妈的怀里接了过来。
向微山的妻子姓郑名奥, 在美国学术界稳扎稳打了许多年。她的博导和tryon教授算是师出同门, 向斐然读博期间, 郑奥曾代向微山来探望过他,为人算是和善, 让向斐然叫她阿姨就行。
小孩挺沉,到了他怀里,自动便趴到了他肩上。一圈人都大惊小怪, 欣喜地说闪闪喜欢哥哥。
闪闪是这个妹妹的小名,闪闪的哥哥可太多了, 不是同母异父的,就是同父异母的。
郑奥的大儿子还在读美高, 除夕自然是没过来。他跟周耀一样, 被父母拼命堆资源刷履历,但成长过程中并不快乐, 听说是因抑郁症休学了两年,每周都要看心理医生。
向微山不待见他, 就算刨开了继子这层身份,他也不看好他的承压能力,早给下了“难堪大任”的结案陈词。
天色尚早,向微山在书房陪向联乔练字,客厅里只有郑奥和保姆。
闪闪在向斐然怀里不老实,麻花似地拱了个身,小爪子想去抓向斐然的脸,被他摁了下来。
郑奥上前去拉了拉女儿衣服下摆,笑道:“你小时候就比闪闪乖。”
向微山和谈说月在美国期间,郑奥在读本科,她有天赋,大二就进实验室,因此现在外面人说郑奥是向微山的小师妹,两人早有前缘情愫。
身份到一定高度了,这些杂谈野论是懒得去澄清争辩的,笑笑就过了。郑奥不避会,对向斐然说:“你妈妈来学校找师兄时,我常见到她,她有时带着你。”
师兄就是向微山。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根本不敢跟她说话,她太漂亮了,虽然是刚出野外回来,穿着冲锋衣、工装裤,脖子上堆了一条橙色的魔术巾,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模样,鞋子上还有泥呢,但是一出现在走廊上,那股英气勃勃的感觉就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郑奥第一次提起谈说月,向斐然看向她,不自觉地问:“你……跟她接触多吗?”
“不多。”郑奥笑笑,“我那时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天天都忙着给师兄师姐们打下手、洗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