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斯图卡不认为被自己利用的霍华德博士有什么值得可怜之处，在战争时期，人命本就是草芥，不管是被杀还是杀人，生命的重量都是那么微乎其微。

死亡本身就是影子，跟随着每一个人。

斯图卡想起了科扎特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他说，生命是宝贵的，每个生命都是无法复刻的。

斯图卡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宝贵的生命只会存在于传说中的，他从未见过的和平时期。

……他不知道和平是什么样子。

迈过寂寥的街道，屋内人压低的啜泣声，吵架声，伴随着突来的风雨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走在雨幕之中，慢慢的走着，无视笨重的雨点砸在脑袋、身上的痛感。

他的眼前再一次变得灰暗起来。

即便是躲到了这个小乡下，和平的假象也仅仅只能持续小半年的时间，就——

“斯图卡！”

“斯图卡——！”

前方传来了熟悉稚嫩的声响，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跑来，瘦小的身影支着雨伞，奇异的是跑动之间，脚边溅起的水花并没有弄湿对方的裤脚。

明明雨这么大，雨伞不能全然阻挡风雨，伞下的幼童身上却干燥得就像处于室内。

中也跑了过来，踮起脚尖试图用雨伞给斯图卡挡雨。斯图卡顺手将他捞起来，让中也能坐在他的肩膀上。一瞬间，中也本来干燥的裤子就被弄湿了。

中也觉得湿哒哒的不舒服，但他没说，而是压低雨伞试图能够替下方的斯图卡挡住更多的雨水。

他说：“突然下雨了，我就出来找你了。斯图卡，你这样会感冒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带着不赞同，皱着小鼻子道：“感冒可是很难受的哦，你忘记了吗？还要吃好苦的药。”

斯图卡微微抬头，对上了中也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小孩子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鲜活得就像是脑容量不足的小鸟一样，小猫小狗一样，那双眼睛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的所想。

不是那种想法很复杂的生物。

想什么都会体现在眼睛里。

小孩子也是这样，斯图卡从中也的眼里只看到了符合他说话语气跟内容的讯息，只是单纯的担心斯图卡会感冒，又为他不保重身体而抱怨。

斯图卡轻轻啧了一声，加快回去的脚步，说：“我才不怕苦。”

中也：“那也会很难受，身体会很烫。”

斯图卡觉得这小子会很啰嗦，在中也说出更多抱怨的话之前，他转移话题：“有多烫？能煎荷包蛋吗？双面蛋还是单面蛋？”

中也：“……”

他歪着小脑壳认真的思索：“上次没试过耶，应该可以吧。”

他之前照顾过发高烧的斯图卡，给他换额头上的湿毛巾时就觉得温度高得烫手。可是……

中也不确定的说：“应该不可以吧，我看晶子姐姐煎蛋的时候，温度好高，晶子姐说碰到的话会长水泡，我摸你额头的时候没长水泡。”

“这样啊……”斯图卡面不改色的继续将话题扯到离原来更远的方向，“那有机会试试吧。不过，突然就想吃煎蛋了呢。”

中也：“我也想吃，我们家还有鸡蛋吗？”

“不知道。”有了与谢野和织田后，斯图卡就变成一个只负责给家用的衣食父母，他也不挑嘴，只要能吃饱，才不管三餐做的是什么。“回去问问吧，没有的话让乱步回家拿。”

中也：“这不好吧？阿姨叔叔已经帮我们很多，还送了馒头过来呢，里面的馅还有肉。”虽然乱步不介意，可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这回还盯上鸡蛋，中也觉得不太好。他正色说，“行人哥哥说了，只吃不还很厚脸皮，不要学。”

斯图卡耸肩：“确实是少爷会说出来的话。”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既然中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就道，“那我们去超市买一点回去吧。我记得现在还在营业。”

中也自然没有意见。去了超市后，离关门时间只剩下十来分钟，他们速战速决的拿了两排鸡蛋，一大袋小麦粉，几盒牛奶还有一些肉类，就去结账。

在结账的时候，中也依旧没从斯图卡脖子上下来，他眼珠子动了动，低头单手捧着斯图卡的脸，小声说：“买这么多好吗？”

就像是担心钱不够一样。

绫辻确实是个好老师，中也对外都知道维持贫穷人设。里面穿着保暖的崭新毛衣，外面套着陈旧打了补丁的不合身外套，还会小心将拉链拉到最高，不被人发现‘内有乾坤’。

现在，买了这些东西后，会故意说出这种担心钱的话。

果不其然，店长露出了些微同情的神色，自认为隐蔽的往袋子里丢了几颗廉价水果糖。斯图卡也配合的小声说：“没关系的，今天吃火锅，压压惊。”

店长，又往里面多丢了几小包饼干。

斯图卡从兜里掏出一个绫辻缝的布袋子，取出皱巴巴的纸币，又一枚一枚的掏出硬币。

店长，看了眼干瘪的布袋子，正准备再送点东西时，斯图卡朝着中也笑道：“离月底只剩下几天而已，撑过去，领了孤儿补助就好了。”

店长：“……”他沉默了一会，吸着鼻子说，“那个，因为改了营业时间，为了表达歉意，每位客人会送一份赔罪的礼品。”

为了顾及孤儿们的自尊心，店长表现的这份礼品谁人都有一样，往袋子里塞了两包挂面。中也哇的一声，和斯图卡一起感激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