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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八)

 

绿琴:“说是当年,其实安元十二年距今也不过数载,只是时人皆讳莫如深缄口不言,生怕触了霉头,恨不能闭目塞听。”

“说起来……”绿琴看了韩耀魄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宰相与这件事似乎有些干系。”

韩耀魄让他安心:“但说无妨。”

绿琴检查过门窗,确定隔墙无耳,才低声道来。

“当今天子即位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先帝驾崩的突然,没有给天子留下太多助力,于是太后垂帘听政,外戚趁机掌权,数年来逐渐发展,根深叶茂。”

那时,朝堂之上分有两派,一派是太后母家派系,以太后长兄即当朝宰相为首;一派是地方官僚派系,以莲城薛家为首。天子势单力薄,完全成了这两派争权夺势的傀儡。

薛家久为乡绅,富贾一方,靠着渔盐水利发家致富,打着先帝的幌子要求太后放权于天子。宰相日渐做大,见不得有人牢牢把着来钱的聚宝盆不撒手、还染指自身权力根基,于是两派争斗不休,朝堂风声鹤唳。

就在双方日渐胶着的时候,多名地方监察联合上书,举报莲城薛家私藏兵刀、豢养私兵,与地方势力勾结,意图逼宫谋反。

证据确凿,证物罗列,包括从薛家老爷书房内搜出的与人密谋的书信、来往银饷的流水,还有地库里的兵器等。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谁的手笔,奈何都得捂着眼睛装瞎子,义愤填膺地配合这场大清洗。

绿琴面露不忍:“最终薛家上下一百多口,包括襁褓里的还在吃奶的小娃娃,一个都没逃过,全都丢了性命。”

韩耀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绿琴:“奴的意中人曾在宫中当差,知晓些内情。这件事当年本就闹得大,也就是无人敢提罢了。”

韩耀魄沉吟片刻,问道:“那云嫣是什么来头?与这事有关系么?”

绿琴:“奴只知云嫣是莲城人氏,其他便不知了。”他想起无意间听到的李复和云嫣的争吵,悄悄看了一眼韩耀魄。

韩耀魄没注意。

云嫣也是莲城人,难道和莲城薛家有关?如果云嫣是侥幸活命的薛家人,听刚才他的控诉,似乎是李复干了什么害的薛家家破人亡。

算算李复搭上宰相这条线的日子,这个猜测应是大差不差。

难道是宰相安排李复陷害薛家?李复是怎么做到的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看云嫣的样子,似乎二人之前还有过一段甜蜜的感情。

韩耀魄又问道:“那宰相如何?”

不言国是的禁令堵不住坊间悠悠之口,朝堂官僚的明争暗斗是三教九流饭后磕牙打屁的谈资,绿琴说起来没有做官的人那般忌讳。

绿琴有些讽刺:“有太后撑腰,朝堂成了宰相大人的一言堂,年过半百,却娶了八房美妾,好一个色中饿鬼。早就听闻宰相对云嫣念念不忘,这次梳拢了云嫣的,便是他了。”

“今夜云嫣还要被送到宰相府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什么?”

韩耀魄惊诧。

“他何时动身?”

绿琴:“方才一结束演出,没多久就走了。”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且不说他被困在这里,就算他能出去,现在也来不及了。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三声鼓音传来,又要到那该死的子时。

还好这次韩耀魄早有准备。

他拿出一捆准备好的麻绳,把绿琴一圈圈捆成了个粽子。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委屈你先这样将就一下。”

虽然有些担忧,但瞄了瞄双方的体型和力量差距,绿琴还是老老实实给他捆在床脚。

三声鼓响后距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一小段时间,以防万一,韩耀魄打算抓紧时间赶去谢晴虹那里。

虽然知道绿琴现在并非活人,可他还是希望谢晴虹能救他一次,起码能安全度过这个晚上,到了明天,便是一个苦命人崭新的希望。

韩耀魄转身离开,离门只有几步远的时候,绿琴幽幽的声音响起:

“李公子想去哪儿?”

视野已不如方才那么清晰,灰暗朦胧,韩耀魄回头一看,绿琴在远处的床脚边坐着,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不对劲。

韩耀魄紧了紧腮帮子,打算忽视这异常,抓紧离开。

可视线无意间扫过梳妆台的镜面时,他发现了诡异的一幕。

房内梳妆台的镜子正对着床。韩耀魄所在的位置背对床,面朝梳妆台,正好能从镜面中看到床的情形。

只见昏黄的铜镜中,一张牙床边,绿琴坐在床脚,惨白的面孔,正抬头无声地笑,视线从铜镜中与韩耀魄对上。

猛一转身,却发现绿琴还原样捆坐在地,垂着头无声无息。

韩耀魄下意识将呼吸放得轻而又轻。

既然绿琴被绑着低头坐在床脚,那镜中抬头看着他笑的那个绿琴又是谁?

“李公子想去哪儿啊?”

绿琴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韩耀魄面对着床,清楚地看见被捆着的绿琴并没有开口说话。

那是谁?

韩耀魄心下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再转身去看那铜镜,却发现那镜中原本坐在床脚抬头笑的人,竟不知何时走到了房间中央。

与韩耀魄不过一臂距离!

直勾勾地从镜中看着韩耀魄,镜中的绿琴笑容越发灿烂,开口道:

“李公子为何不与奴快活呢?”

“难道李公子倾心他人了么?”

镜中看见的绿琴人站在房间中央,声音却是从铜镜中传来。

再不敢回头,韩耀魄大步奔向门口。

就在这时,视野骤然一暗——

黑暗降临了。

三楼房间内,随着三声鼓音,贵妃榻上打坐的谢晴虹睁开眼睛。

他看着一双绣鞋从对面的红木床边缓缓离开,风姿绰约地走出了房间。

谢晴虹跟了上去。

三声鼓后人声寂寥,路过的房间皆门窗紧闭。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谢晴虹从朦胧的窗边向路过的房间内看。

只见房内床上两条赤条条的惨白人影激烈纠缠,如同两条发情的白蛇,耸动不休。

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这些房内纠缠的或二或三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默片一样安静又激烈地交合。

那双鞋绕着环形的走廊走着,轻车熟路,像是走过成百上千遍。

从南侧到北侧,那双鞋绕着走了半个回廊,悄无声息地进了一间屋子。

谢晴虹看那鞋消失在门后。

这是云嫣的房间。

谢晴虹跟了上去。

云嫣已被送去宰相府,他的屋里没有人,也没点灯,那双鞋红艳艳的甚是扎眼。

进了屋子后,那双鞋反客为主地转转,先是在桌边停了停,桌上的茶壶凭空抬起,壶身倾斜,斟满一小杯茶水。

像有人坐在那里饮茶。

可那人并不喝这茶,小杯子被举起来晃了晃,又被很嫌弃地泼洒在地。

绣鞋过了一会儿动了,这次是走向衣柜。

停在衣箱前,箱门似被无形的力量拉开,一件件翻找查看里面的衣服。

那无形的人翻出一件水红色的外衫,翻过来覆过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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