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性的弱点
入门同罪。
也许是目光太炙热,马家诺感受到了,抬头看见了二楼圆桌边上坐着喝茶的海晓。于海四也抬起头。
「兔崽子,你怎么放外人进来?」马家诺又要抽大头,被于海四抬手抓住了手腕。
既然看见了,海晓站起身,在二楼楼梯上停了一下,点了一支烟,走了下来。走到跟前,海晓点头打招呼。
「四哥,坦克哥,我路过吃饭,不凑巧没想到你们开会,我离得远,还真没注意到,真是失礼了。我不打扰了。」
于海四乐呵呵地:「阿海啊,你们在布鲁克林做得不错啊,华兴就是少你们这样的后生仔。」
马家诺哼了一声,然后拍着大头德的脸:「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看的不要看,要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海四马上打圆场:「阿海,别介意啊,你坦克哥从小就是这个脾气,疯疯癲癲。替我问婷婷好。」他说完拉住海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这个你拿去过年给兄弟们喝酒。」
海晓当然是客客气气地接了过来,然后他拍了拍大头德:「阿德有空来越下吃饭。」然后从边门走出了四海。完全不理马家诺抓狂的眼神。
老的还没死,小的就要着急作威作福充当家人,这就是中国人最大的问题,歷来如此。看来把吴望南弄回来是华兴目前的首要问题,所以全通天叮嘱自己。
「没有了阿南,这底下的势力就不平衡了。」
皇上的锦衣侍卫没了,将军们难道会造反?海晓溜溜达达地朝一大楼走过去。
在外海军火那个案子上,可以说海晓和埃瑞克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没有明着点海晓,海晓也没有明着承认,那么其它人呢?可能都怀疑海晓和这件事有牵连,也怀疑吴望南,但是问题是李虎下台了,谁还会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案子来办?
海晓仔细地回想了下那晚上进出那间私人赌场以及离开的过程,周围赌徒太多,就算有卫星,就算当时凑巧照到那个范围,他们也分辨不出海晓和普通赌徒,不要被好莱坞间谍大片骗了,好像他们随时都能拿出你的照片来指证你,那是胡扯——模糊不清的图像是不能作为法庭当堂证据的。
美国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犯事,和你有证据证明我犯事是两个概念,就算你梦见了、算到了、十八代祖先都让你抽籤抽到了我偷了你家那只会下蛋的老公鸡。你没有证据,你光拿嘴说是不顶事的,丝毫不能阻拦我把那只肥美的公鸡放在锅里煮成汤,喝下去,然后再变成肥料浇灌你家菜园园。美国话说,油砍肚拿醒阿宝伊特(youcandonothgaboutit),意思就是说「你拿哥毫无办法」。
我很贱么?海晓心想着,但是这没办法,美国司法。
没有人看见他出没在外海,或者吴望南,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看了那些资料,再说停职调查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就是内务处要自己想办法找证据,他没义务配合了,海晓心说,除非他们拿到法院的拘捕令,当然他们拿不到。想到这儿,海晓得意地吐了口烟圈,上了楼去。
当然这不能算完,埃瑞克不是只普通的狐狸,他是一隻眼神忧鬱的老狐狸,海晓到现在都还闹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得谨慎,海晓告诫自己。
到埃瑞克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送两个穿着风衣的权威机构(对于美国政府人士的统称)人士出门。
「哦,阿海,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我问你,华兴内部是不是出了问题?联调局电话收到线报说华兴最近要计画洗劫唐人街的一些餐厅和酒吧,是不是华兴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要重操旧业了?」埃瑞克问道。
海晓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
「也不完全是,华兴就算再穷也不至于去抢自己的地盘。」海晓含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
「要不要我给你叫一盘炒牛河粉?那蛋糕是昨天的。怎么了?他们现在连饭也不给你吃?」埃瑞克看着吃相夸张的海晓。
「对不起长官,这蛋糕长得太诱人了。」海晓舔着自己的手指说。
「你这浑小子。」埃瑞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吴望南,华兴的内部规则执行者,现在还不知所踪,所以华兴内部对于很多事情的分歧无法处理,我想这个情况恐怕会被持续放大。」海晓把盘子上的蛋糕渣倒进嘴里。
「茱迪,茱迪,」埃瑞克对着呼叫器喊道,「给海晓弄点咖啡,他噎到了。」
「你什么意思?这些东西必须叫吴望南回来处理?」埃瑞克问。
「这个……我想吴望南那案子不是还没有结,他现在回来不好吧。」
海晓恬不知耻地装出一幅公正面孔,还睁大了眼睛。
「省省、省省,你这副嘴脸在我这不起作用。」埃瑞克飞快地把另一个盘子里剩下的蛋糕从海晓面前的茶几上拿走。
「长官,当然,我不能明说,华兴的确希望吴望南回来,但是我们不希望么?」海晓盯着埃瑞克手里的蛋糕说道。
「老虎链子断了,不要修?让他出来咬个鱼死网破?那块蛋糕,长官如果你不介意……」海晓指着埃瑞克拿走的盘子。
埃瑞克毫不客气地把蛋糕塞进嘴里,他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然后看着海晓说:「我在想!」
茱迪端着咖啡进来,看见海晓盘子空的,埃瑞克桌子上的盘子也空了,然后埃瑞克鬍子上还有点蛋糕屑。
「那个好像是昨天的。」茱迪看着他俩。
「咖啡,谢谢。」海晓拿过咖啡,喝了一小口,闭上眼睛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还有蛋糕么?」海晓问。
「没有!」茱迪没好气地走了出去。
「女人。」海晓耸了耸肩。
「哦,埃瑞克,俄罗斯人那边那块地的事情我在查,争取能让华兴从手里的合同能划出一块,他们和义大利人都同意停火。」海晓说。
埃瑞克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他的办公桌。
「为什么不能达成世界和平?」埃瑞克咕噥了一句。
这时,埃瑞克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海晓站起来:「长官我先走了,我会把整个情况的报告发到您的信箱。」
埃瑞克拿起电话:「一大楼埃瑞克……」
海晓关上了门,微笑地走向电梯。
说了一阵,埃瑞克掛了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茱迪的呼叫器。
「是的,埃瑞克。」茱迪的声音传来。
「嗯……那个……」埃瑞克吞吞吐吐。
「是的……有什么事么?长官。」
「昨天那种蛋糕……」
「……」
海晓拨通了加拿大山区一个守林人的电话。
「小鸟,哦不对,那只麻雀可以回家了。」然后就掛了。
这种事情不能认真地和他们谈,那些一脸正经的美国老条子,你只能推测他们目前的处境。埃瑞克刚刚上任,手里的事情多得他都想自杀,海晓完全能看出来,李虎留下的这些烂摊子有多难搞。这时候,如果唐人街再大乱,加上俄罗斯人和义大利人的事情,他心里那团乱麻马上就会点着。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吴望南回来,起码他眼皮底下能有一个安静的后院——唐人街。
出了一大楼,海晓赶紧把大衣裹好,这天空似乎又飘起了雪花。马上过年了,又可以像小时候一样看华兴的舞狮表演了,也许还可以和婷婷在河边放放炮。
海晓点起一支白万向唐人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