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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吴子裳也在场,闻罢赵睦解释,与身边刘妍妍道:“就是说呢,两个女子或者两男子纠缠在一起,听来确实有些不像话。”
关于女子女子或者男子与男子的事,吴子裳外现出的态度立场非常清楚——无法接受。
如同以前玩游戏被王静女亲了脸颊,吴子裳不觉得朋友之间亲密些有什么,便也理解不了赵睦为何不允她与朋友亲亲脸颊,这是赵睦懦弱害怕的原因之二。
两道原因齐齐摆在面前,比赵睦人生二十多年来遇见过的所有问题都棘手。
可若是就此答应阿裳离开,自己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下去?那想来不过是人照常活着,除去肩上所扛责任,其他都是好好坏坏的无味和空白罢了。
开平侯府“大公子”的喜怒哀乐,全部系在这个唤作吴子裳的丫头身上,许多年来,阿裳是唯一能逗赵睦开怀大笑的人,是唯一能把赵睦惹怒到跳脚抓狂的人,也是唯一会让赵睦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人。
倘阿裳离开,剩赵睦独个留在这里,赵睦以后还是赵睦么?即便他日封侯拜相位列三公九卿,赵睦也都不再是赵睦,而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而继续日复日月复月苟延残喘的空壳子。
阿裳为何突然爆发昨夜事来?倘换作别人,定满头雾水不知阿裳此举因由,起先赵睦也不知。
昨夜把哭累的阿裳抱去睡,看见她衣领下的红痕,赵睦很快明白了阿裳突如其来的怪异行为,不,不能形容为“突如其来”,阿裳背负着苦涩因由独自争斗好久好久,久到扛不住了,要在悄无声息中全线溃败了,才不得不带着与她争斗久的“敌人”一起来到赵睦面前。
这里面,赵睦自觉有很大责任。
“阿裳有秘密么?谁也不能给知去的,秘密。”赵睦已是泪眼朦胧。
吴子裳眼泪早已止不住,两个人对着无声哭,“自是有的。”
“哥哥也有,”赵睦衝阿裳笑,梨窝深深,满目痛楚:“曾有个人,因我疏忽而知去我秘密,遂亡。”
年少时胆大包天,曾与凌粟去见识人市,第一次去尝人/事,后为那人怀疑不妥,父亲赵新焕暗中使人丧其命,伪装成意外身故。
世间知赵睦秘密者,父母天子和谢岍,以及为赵睦处理身体情况的她父亲死忠,赵睦虽不似谢岍在军中打仗,然而要一步一步往官场最高处攀爬去,脚下同样是踩的累累枯骨,她的情况不容有丝毫差池。
你看,如此分析来,她和阿裳之间注定两条路。
贺佳音生前常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贺佳音还知道赵睦其实以坤充干,她原本想要等到大婚夜再把当年误打误撞的事情经过细细说与她的赵延听,可她没能活到那一天。
有情之人不定都能成眷属,成眷属的,也并非都是有情之人。
“原来如此,我都能理解呀,理解你所有选择,”吴子裳回赵睦以笑颜,心想她笑的应该很难看吧,她其实笑不出来,强行扯起嘴角笑给哥哥看:“妹在此祝兄长大展宏图,得偿所愿。”
少时赵睦曾在人声鼎沸处牵着吴子裳回家,成年后,赵睦又在沉默缄口中弄丢吴子裳,这个轮回没有破解法。
赵新焕和陶夫人对吴子裳的疼爱丝毫不假,但终究当年是把阿裳交给赵睦抚养,是赵睦一口饭一口饭把阿裳喂大,阿裳的去留只需要赵睦肯否。
隻给家里人说要下南边处理些复杂事情,最少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妥,赵新焕舍不得,陶夫人更舍不得,不停地指挥院里仆婢给阿裳收拾行李,恨不能把整个其蓁院都搬车上跟阿裳走。
可吴子裳什么都没带,连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杏儿都没带,陶夫人不解,劝说阿裳带上杏儿,赵睦在旁沉默不语,心里再清楚不过,杏儿是当年她跑了许多地方亲自为阿裳挑选来,如今阿裳要走,自然不肯带杏儿,有杏儿在身边,总会让阿裳想起不愿想起的过去。
既是要断舍离,总要做得干净才能算断舍离。
末伏前两日是立秋,天气已不似此前酷暑难耐,入夜后甚至开始转凉,立秋这日,阿裳告别所有人,独个踏上南下路。
城外青云码头停了好几辆开平侯府马车,是赵瑾、赵珂、赵首阳兄妹三人跟着陶夫人来送别家中小妹,阿裳从不曾独个离家过一年半载久,大家舍不得,亦担心。
没人知道这是场不知归期的离别,在陶夫人泪眼涟涟话别丫头后,赵珂过来摸摸阿裳头,宽慰道:“大哥下州府办差去了,任务领的急,没能给你打个招呼,不过别难受,他在大理寺当差,常年东奔西跑,你等到了地方后给家里来书报声平安,知了地址,大哥可以直接趁出公差去看望你。”
“好的,”吴子裳平静应:“我定及时给家里写信。”
却然不会透漏住址,她最怕的不正是见赵睦。
赵瑾拨开三弟,过来叮嘱道:“独个在外别逞强,该服软时就服软,该强硬时就强硬,遇见拿不住的事,或者什么麻烦解决不了,定要第一时间给哥哥们来消息。”
吴子裳鼻子一酸,故作轻松笑:“知道啦,长穆哥哥也是啰嗦的。”
最后是狮猫儿赵首阳,把个小包袱丢过来,漫不经心道:“大夫给的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路上随身带着,没事时候把用法说明看清楚,最后一句,路上野水千万不能随意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