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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各种考虑而想要以坤充干的女儿娶妻掩饰是一回事,听女儿亲口承认喜欢姑娘而姑娘还不是寻常人,这又是另外一回事,赵新焕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隐隐胸闷头疼起来。
又千头万绪地踱几圈,赵新焕罕见地拿不出主意来,转过身来不知想对渟奴说什么时,一个“你”字才出口,眼前忽然变黑,意识尚且清醒,身体轰然昏倒地,有如玉山倾倒。
侯爷忽然病倒,上官夫人揪心焦急,亲自来了其蓁院,拉住医官细细盘问,医官把给陶夫人说的话重复给上官夫人:“赵侯是操劳过度,导致气血淤阻,堵在了脑袋里,幸亏救治及时,隻待转醒后再视情况而定。”
上官夫人这才松口气。
医官是赵睦使赵瑾拿着开平侯府信令亲自去请的,救治时老三赵珂全程在旁看着,连熬药都是在屋外廊下支小火炉,众目睽睽看着,由赵新焕心腹小厮童凯晋纱轮流配合其蓁院下人,及医官所带药童,三方共同熬药。
其蓁院甚至被赵新焕的护卫俊垚锐丰带人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坚决不授他人可乘之机,更不授人以任何怀疑和把柄。
如此冷静而严厉的作风,连医官看了都忍不住要讚陶夫人一声果敢。
旋即,中台相病倒消息传出开平侯府,皇帝让青雀大太监亲自送了各种上等药材来,随后,汴都各路妖魔鬼怪开始各显神通,大肆借口探病登门走人情往来。
赵瑾作为侯府世子,自然需要出面应付,简单招待过些必要人物后,开平侯世子闭门谢客了。
十日后,在儿女们衣不解带轮番照顾下,赵新焕病情终于有所好转,镇静的全老太太终于有胃口多用半个小饼。
上官夫人喜极而泣,到家祠里长跪谢祖先,陶夫人炖了老母鸡汤,盛了一份给主卧隔壁小耳房里随时待命的医官送来。
小耳房进出自由,连门帘都挂起不曾放下过,陶夫人端着托盘进来,看见医官枕着胳膊趴在桌前。
她吓一跳,以为是和赵新焕同样病症,忙过来摇晃医官肩膀唤:“霍如晦!霍如晦?!”
幸好医官只是因疲惫而不慎睡着,见是陶夫人来找,霍如晦以为是赵新焕病情又反覆,起身即刻往外衝,却被陶夫人随后一把抓住衣袖。
慢半拍般瞥见桌上放着托盘,盘上有个煲汤的瓷製汤大盅,霍如晦反应过来,欠身拾礼,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眼眸低垂不敢抬:“不知侯夫人来此有何吩咐?”
旬日来医官不分昼夜救治意外症状频出的开平侯,至此已是疲惫憔悴不堪,声音带上嘶哑底色。
陶夫人目光闪了闪,道:“厨房炖了鸡汤,有余,给你送碗,这些时日以来,辛苦大医官了。”
霍如晦看眼托盘上不知为何洒出来些许的鸡汤,行止恭敬:“分内之事,侯夫人不必客气。”
“……”这样刻意的生疏,陶夫人有些受不了,千言万语涌至喉头,又被她硬忍下,忍得舌根发苦。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陶夫人颔首告辞,霍如晦拾礼恭送。
走到门口,不知什么情绪驱动陶夫人悄声再扭头看过来。
在并不宽敞的耳房里,日光争相拥挤进小小窗户,洒落在圆桌前,光束里跳跃着细碎尘埃,她看见霍如晦背对门口方向而立,站在桌子前,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瘦削背影清潇孤寂,周身萦绕淡淡哀伤。
说不尽的酸楚涌上陶夫人心头,十年,二十年后,她的孩子渟奴也会变成似霍如晦这个样子么?生不可得,死亦有恨。
许是有感应,霍如晦忽转身看过来,落寞目光骤然迸发出欣喜,却只在瞬间,一切重新归于寂静,沉默不语。
陶夫人定睛再看,霍如晦那双眼睛里并无不妥,棕色眸子里是常见的医家悲悯,以及不知从何而起的淡淡哀伤。
霍如晦率先敛眉垂目,再拱手拾礼,以示恭送。
从耳房离开,陶夫人于门外伫立须臾,迈步找赵睦。
彼时,赵瑾赵珂兄弟刚合力给赵新焕刚换过干爽衣物,赵睦把被父亲尿湿的脏衣物拿出去,至门口遇见陶夫人,被拉了出去。
赵新焕是血气阻塞在脑袋,现在半边身体有些不受控制,饮食和矢溺都是赵睦赵瑾赵珂在跟前亲自照顾。
见渟奴今日里第三次拿出她爹弄脏的衣物,陶夫人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赵新焕拒绝她近前照顾,她也操不来别的太多闲心,招手让下人拿脏衣物去浆洗。
“母亲有事?”片刻后,赵睦洗着手问。
陶夫人站在石水台旁,犹豫须臾,在赵睦疑惑目光下开口道:“今日里你抽空,给阿裳去封书信罢。”
“唔,”赵睦用旁边搭的干净巾布擦手,不解:“父亲情况不是已经稳住了么,大老远的给她去信做什么,您有事?”
陶夫人紧紧盯着提起阿裳时渟奴脸上神色,连非常细微的眼睫轻动都没放过,可渟奴只是等闲提起阿裳,外化可供人揣摩的神情或小动作之类细节无有任何破绽。
“你父亲病得突然,万幸是救了回来,”陶夫人道:“便去信阿裳让她回来一趟探望她叔父罢,倘你不放心她路上安危,何妨向你父亲借几位护从,送信同时护送阿裳往来。”
“妥,儿知了,过会儿腾出手就去办。”赵睦答应着,仰头看天,初夏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