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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的妥的,不要耽误时间,”陶灼说干就干,推着霍如晦下连廊,至院门口又想起什么,拽住霍如晦胳膊问:“你回霍家后,还出得来?”
霍如晦笑,故意道:“这个说不准嗷,主要看你想不想我再出来和你一起过年,阿灼,你想不想嘛。”
陶灼一愣,羞恼拍霍如晦,边拍边推她往前走:“不想的话疯了多嘴问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快去接你侄女!接不来人你也别回来。”
两位亲长打闹着走出小院,吴子裳趴在敞开的窗户前看热闹,笑得嘴快咧到耳朵根,后园没点爆竹,冰冷的虚空里却到处都是烟火燃放后的味道,她吸吸鼻子,想把方才看到的二老互动场景写信给赵长源。
“大约等新柳抽芽时我就回来了。”赵长源那日离家前是这样说的。
吴子裳伸出手,伸长胳膊试图接一片空中悠悠洒落下来的碎雪花,院子角落里那棵梅花树正盛放,枝丫探出墙头,簇簇花朵上落着雪花,在风中朝着陶灼霍如晦离开的方向摇摇晃晃。
那枝探在青瓦墙头上的梅花有些像现在的吴子裳,梅花爬墙头,她趴南窗前,都在等归人。
140、
摄政辅相赵长源下州府巡察检视新政推行情况,中枢日常政务由二摄政中的另一位林祝禺全权负责。
文武公卿皆知林祝禺手段狠作风硬,寻常时候大小朝议也没人敢当那个出头椽子招林相注目,毕竟赵相在时,朝臣若惹怒林相使得林相要当场法办人,还能有赵相在旁劝阻一二,今赵相不在朝堂,连都察院里“以谏诤而死”为无上光荣的御史言官们都纷纷偃旗息鼓,不敢故意与林祝禺唱反调。
万里江山,总有麻烦事如雨后春笋一茬一茬冒出来,大望元年刚出年,坞台川州牧上奏书急报,曰坞台川南部发生暴/动。
奏本里写,部分坞台川百姓受倭贼统治久,不满朝廷统治而纠集起来寻意滋事,不仅打砸各地公府衙署,甚至占领公门学庠、攻击长右水军驻坞台川军寨。
坞台川州牧正率领各地公门差役抗衡之,同时请朝廷允准长右水军出兵以武力镇压。
在林祝禺看来这是件很简单的事,处理起来也不麻烦,但按照规矩得拿到朝议上大家讨论,去黎泰殿朝议前,帝柴聘戳着坞台川州牧请出兵的奏本和她小夫子打赌:“你今天肯定会下令脱谁乌沙。”
林祝禺坐在底下圈椅里,正低头数荷包中剩余的炒黄豆,没抬眼:“你又知道?”
“我不知道,”柴聘用手背托着脸看小夫子数黄豆:“但有些事吧,它原本没有一两重,不上称还好,一旦上秤,千斤砣都压不平它。”
林祝禺从旁边盒子里抓一把炒黄豆补充装随身小荷包,小心翼翼系好口,仔仔细细挂腰间,口音微正道:“这又是哈子理论,赵相教你的帝王之术?”
“是赵夫子教的没错,却不是帝王之术,是开合之道,”柴聘脸上不知何时褪去了公主时期的纯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一国之君初初积累的威仪,只是望着自己小夫子时,女帝眼中诚挚热烈毫不掩饰:“你昨个出宫见到赵相夫人了么?我的信呢?”
女帝思维跳脱,也觉得有林祝禺在任何事都称不上事,事再大最后定都会被妥善解决,她无需过多忧虑,由是话题直接从坞台川/暴乱跳到私事上来。
“已送到。”林祝禺在帝聘面前总是有事要做,补充罢炒黄豆旋即又低下头去简单翻看朝议时需要逐条处理的奏本,忙这忙那,反正不会和柴聘目光碰上。
“赵相夫人回復啥?可有回信要你带给我?”柴聘一连串问几个问题。
问罢,林祝禺沉默。
柴聘低低抱怨的轻快语气和旧日无二,含笑的眼睛里却有失落一闪而过,叫人察觉不到:“你总这样话少,不问不说,问也不多说。”
林祝禺转过身去背对皇帝而咳嗽了几声,片刻后,烟嗓低缓道:“吴夫人说下月朔日,入宫来拜,以谢陛下牵挂。”
“还要等到下月朔日……不过说起有人牵挂来,小夫子,”柴聘从大大的书案角落里抽出本奏文,朝坐在桌那边的人晃几晃,失落情绪一扫而空,语气和神色具有些八卦:“你猜这是啥?”
林祝禺虽懒散,对于阿聘的调皮从来富有耐心,应声转头看过来一眼,答道:“奏本。”
“啊是奏本没错,你猜猜这是啥奏本嘛。”柴聘表情促狭。
林祝禺自然看见阿聘饶有趣味的小表情,手无意识间捏搓腰间小荷包里的炒黄豆,配合问:“弹劾我嘞?”
平时女帝批阅奏本无聊,最喜欢拿着弹劾林辅相的陈条找乐子,没想到这回却不是。
“给你说亲哒!”柴聘举着朱封奏本兴衝衝走过来,习惯性蹲到林祝禺身边和小夫子一起看奏本内容。
柴聘边看边凑在林祝禺胳膊边说明:“呐,乔老国公恩养在府,难得递来份问安本,却只在开头问了句圣躬安,写这个奏本目的,便是人家老爷子相中你啦,想选你做孙姑爷。”
乔老国公是哪号人物?
林祝禺心道,“小小汴都城还没西南随便两座山的地方大,却如何会有这老多公侯王爵?数量简直和滇州菌子有得一比。”
怪不得赵长源打贪官污吏动辄褫夺人家爵位还抄家,换我我也给这帮家伙全收拾掉,成天吃饱没事干,还跑这里选姑爷来了,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