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康平听贺令昭拒绝的干脆,便知道这事没戏,他应了声正要去办贺令昭说的事,却又被贺令昭叫住。
“让各大书肆放消息时,不要提买主是我。”
如今他爹在府里,若让他爹知道,他花重金求一本游记,他爹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于是当天下午,盛京各大书肆的掌柜们,便陆续放出了有位贵客,重金求购《仙游记》的消息。
而沈知韫并不知道这事,她已经在期待回门了。
新妇回门是大事,贺夫人王淑慧早早就将他们的回门礼备好。他们回门这日,定北侯贺承安也在府里。他们二人离府时,贺承安还面色严肃叮嘱贺令昭:“你叔父他们都是读书人,你去沈家之后,切记言行举止都文雅些。”
贺令昭在贺承安面前,一贯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他乖乖应了。
上了马车之后,贺令昭没再同昨日那般倒头就睡,而是问了些关于沈怀章的事。
沈知韫一一说了,末了她又道:“我叔父只是在学问上严苛,私下里并不难相处。”
沈知韫本想说,你不必紧张。但转念一想,贺令昭在陛下面前,都能谈笑风生,今日陪她回门,又怎么可能会紧张,是以沈知韫将这话咽了回去。
很快,马车就到了沈家。
沈家的下人远远看见了定北侯府的车徽,当即便匆匆去府里传信了。
等沈知韫与贺令昭下马车时,她的两位堂弟已经迎出来了。
“阿姐。”两位堂弟看见沈知韫十分开心。
沈知韫笑着同他们打招呼:“青诵,青柘。”
沈青诵牵着幼弟,又看向沈知韫身侧的贺令昭,生硬叫了声:“姐夫。”
贺令昭看着沈青诵这样,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沈青诵明明一点都不想叫他,可却因着礼教和修养,不得不跟他打招呼。
但很快,贺令昭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见到沈怀章之后,他也不得不跟沈青诵一样,乖乖道:“叔父,婶娘。”
沈怀章坐在主座上,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冷淡颔首作为回应。
但全太学谁不知道,沈怀章是个嘘嘘眼。许是今日为了表示郑重,沈怀章并未佩戴叆叇。贺令昭心想,按照他和沈怀章之间的距离,只怕沈怀章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但贺令昭面上不显,且他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徐元桢看着这样的贺令昭,又见沈知韫眉眼温婉平和,这才安心了些许。
他们几人在前厅说了会儿话,徐元桢便带着沈知韫离开去说体己话。临走前,沈知韫还看了贺令昭一眼。
彼时贺令昭正在同沈怀章说话,并没有注意这边。
而徐元桢见状,悄然拍了拍沈知韫的手,示意她安心。如今贺令昭已是他们沈家的侄女婿了,沈怀章会有分寸的。
沈知韫跟着徐元桢出去,徐元桢单独问了些她成婚后的事,沈知韫都挑好的说了。
“从前他的名声不大好,婶娘总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如今他既人品不算坏,那便好好过日子。”
如今他们刚成婚,沈知韫不便告诉徐元桢,她与贺令昭已达成两年后和离一事,所以沈知韫便应了徐元桢说的话 。
她们正说话间,沈青诵与沈青柘兄弟俩也过来了。
他们三人虽是堂姐弟,但因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关系跟姐弟一样亲。沈青诵同沈知韫说了会儿话之后,无意说起了昨日,盛京各大书肆的掌柜突然放出消息,说有位贵人重金求《仙游记》一事。
沈知韫听到这事时,下意识问:“哪位贵人是谁?”
“不知道,书肆掌柜们只说是位贵人,但没说他是谁。”
沈知韫当即便觉得是贺令昭想买书。
但转念一想,那日在书肆,贺令昭是为他朋友来找自己的。而且贺令昭那帮朋友们,看着并不像爱看书的,应当不至于会为了一本书,而这般大费周章。
想来应当是真的爱书之人在求购吧。
沈知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她不放心贺令昭单独与沈怀章相处,所以很快就折返回前厅了。
而前厅的气氛比他们离开前明显低了许多。
沈怀章坐在主座上,虽然他面上依旧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眼里却隐隐有震惊和愤然。
而坐在下首的贺令昭,虽然礼数依旧周到,但周身的气场却明显不对劲儿。
沈青柘偷偷告诉沈知韫:“刚才爹爹考了姐夫的学问。”
沈知韫:“……”
在沈家用过午饭之后,沈知韫与贺令昭一同离开了。
上了马车之后,沈知韫原本想向贺令昭道谢的,但贺令昭却又倒头睡觉了。沈知韫便在离贺令昭最远的地方坐下,对着虚无的空气道:“今日多谢了。”
并无人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轻哼声作为回应。
今日要不是因为他之前答应过沈知韫,要敬重她的长辈,早在沈怀章唧唧歪歪考他学问的时候,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回了贺家之后,他们二人去见过贺承安夫妇后,两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贺令昭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康乐叫过来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到书肆卖《仙游记》的?”
“还没有。”
贺令昭有些失望,但还是吩咐:“继续盯着。”
之后,贺令昭每天都要来找康乐询问,但康乐的答案始终没变过。一直到腊月十三,还是没有人到书肆卖《仙游记》。
康乐再度劝道:“二公子,若是您不好意思,那不若小的去问二夫人?”
“你去跟我亲自去有什么区别!”贺令昭不答应了。
“可是明日,孔少爷就要来取书了。”而他们现在连《仙游记》的影子都没看见,到时候怎么同孔文礼说?
“急什么?离孔文礼来还有八个时辰呢!说不定这中间,就有人来卖书了呢!再等等。”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但看着贺令昭故作镇定的模样,康乐默然将这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他们二公子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除非真的没办法了,否则这会儿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那就静待明日吧。
腊月十三这晚,贺令昭一如既往的打地铺。
房中的灯盏全熄了,但廊下的灯笼亮着,所以房中并非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沈知韫躺在床上,正在闭眸酝酿睡意。
地上却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被子摩擦的声音。
平日贺令昭基本都是倒头就睡,但今晚却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沈知韫听见动静了,但想到新婚之夜,贺令昭曾说,他不管她,让她也别管他,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话,沈知韫便心安理得的睡了。
而贺令昭却愁的睡不着。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他之前信誓旦旦跟孔文礼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可现在,他连《仙游记》的影子都没见到。
暗色里,贺令昭目光不受控落在委地的床幔上。
床幔里躺着沈知韫。
但下一瞬间,贺令昭便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不行!不能找沈知韫。成婚当天,他自己说的,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他现在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且虽然他们只相处了几日,但贺令昭能察觉到,沈知韫一直刻意同他保持着距离,所以他也不能越界。
贺令昭翻过身,背对着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