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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沈弃在边上看着他,感到不解:“师兄怎么从戮武峰回来后就闷闷不乐?”

在他看来,江棂总找慕从云麻烦,如今人出了事,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倒好似为对方难过起来了一般?

若是他的敌人出了事,他大概只会为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而难过吧。

慕从云收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正准备回明月藏鹭时,忽有弟子前来传讯:“大师兄,师尊要你去晦星阁一趟。”

慕从云和沈弃一道去了晦星阁,却发现金猊也在。

见人都到了,谢辞风才开口:“东疆毒门有一宝物名‘洗罪’,可化去修行之人一身修为。你们诸葛师叔与我几次商议,决意送江棂去毒门,向毒门借‘洗罪’一用,或有机会将他体内的蚀雾清理干净。正好你们小师妹在毒门已经待了数月未归,你们护送江棂去一趟毒门,顺道将你们小师妹接回来。”

东疆毒门

东疆毒门在蜀州最东面,位于十方结界边缘,遥遥与酆都相对,中间只隔着一小片蚀雾海与无数产生异变的怪物和活尸。

因其位置离酆都更近,加上毒门擅使蛊用毒,传言还以蚀雾海中的怪物为母体培育蛊虫,手段不是太光明,又常与酆都妖魔暗中往来,是以西境各宗门与东疆毒门除商议全境大事之外,来往并不多。

若不是十方大阵的“生死门”之一离火门就在东疆毒门附近,由东疆毒门历代镇守,恐怕大多宗门都不愿意同东疆毒门有所往来。

无妄峰也是因着小师妹肖观音乃是东疆毒门的“圣蛊”,这才往来多了一些。

这一次前往蜀州向毒门借用“洗罪”,谢辞风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东疆毒门这一任掌门百里鸩,人称“东疆毒首”,他一生痴迷研究蛊毒,为此甚至不惜让养女肖观音以蛊虫为食,毒汁为饮,将她生生练成了“人蛊”。当年他初练成“人蛊”,便入无上天境大圆满,志得意满之下便向途径蜀州的谢辞风下了战书,带着肖观音与之一战。

那应是谢辞风打得最不痛快的一战,百里鸩此人蛊毒之术臻至化境,肖观音资质又奇佳,自小被他当做蛊养大,不畏生死浑身是毒,但凡谢辞风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恐怕便难走出蜀州了。

那一战最后百里鸩负伤而退,而身负重伤的肖观音则被弃在了战场上。

那时肖观音已有十三岁,但因蛊毒缘故,身形仍如六七岁的幼童般大小。被弃在战场上濒死时,仍然动也不动,当真如同受人驱使的蛊虫一般。

还是慕从云发现她还有一口气,谢辞风才将人带回了玄陵救治。

后来好不容易将人救了回来,百里鸩又以肖观音是毒门“圣蛊”、下任掌门为由上门讨要。谢辞风虽然不想应允,但百里鸩占着养父和掌门的道义,他亦不好做得太过,最后以肖观音已拜他为师之由,双方各退一步,让肖观音留在玄陵修行,但每年要回毒门小住三月,以便熟悉毒门事务。

百里鸩此人性情反复无常,又为蛊毒疯魔。大约是再也练不出另一个“圣蛊”来,这些年来他面上待肖观音十分慈爱,仿佛真将她当做下一任掌门培养,连带着与玄陵也多有往来。

但谢辞风对他始终存着一份戒心。

“此次去毒门拜访,务必小心。若百里鸩不愿借‘洗罪’,你们只管先接你们师妹回来。余下之事自会再有长老们前去交涉。”

慕从云郑重应下。

因江棂体内的蚀雾需要尽快清除,因此慕从云与金猊次日便要出发。

出了晦星阁后,他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一应出行用具。

等他准备得差不多,外头的天色也黑了。

正准备休息时,房门忽然被敲响。慕从云开门去看,就见沈弃穿着寝衣抱着枕头站在门口,那双幽黑的眼眸定定看着他,透着几分惶然:“我想和师兄一起。”

说完,嘴唇紧张地抿紧,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了,似乎很怕慕从云拒绝。

本想拒绝的慕从云叹了口气,让开了门:“进来说。”

沈弃用力抿了下唇,压下了唇边的笑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慕从云关上门进屋,就看见他已经认认真真将自己的枕头摆在了床上,和自己的枕头挨在一起。人倒很是老实地站在床榻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人都放进了来,总不能真让他睡地上。

今晚大概是没法睡了。

慕从云悄悄叹口气,在床边坐下,又拍了拍身侧示意,沈弃便很是利落地脱掉鞋上了床,进门时沉郁的神情也变得生动起来,那双眼睛湿漉漉看着他,像被安抚了的小动物一般,满是信赖和欢喜。

就很乖。

慕从云不动声色捏了捏手指,压下了伸手的欲望,绷着脸严肃布置作业:“我此去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你留在无妄峰要乖乖练剑,待我归来要检查。”

“但是练剑好难。”沈弃将手伸出来给他看:“都磨出了水泡,但就是学不会。”

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撒娇,是面对旁人时没有的亲近依赖。

慕从云去看,就见他虎口处果然磨起了水泡,已经挑破了,因手法太过粗暴,甚至露出里头嫩红色的肉来。沈弃的皮肤本就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便显得那裸露出来的伤处格外可怖一些。

慕从云皱了眉:“怎么不上药?”

说着不等沈弃回应,便起身拿了药膏来,替他细细涂抹伤处。

以前他刚开始练剑时,手上也磨起过水泡,只是他不好意思同师尊说,想着等它自己好了就行。结果后来还是被师尊发现,拿了药膏给他涂抹。

沈弃本来是想趁机弄些外伤来证明自己“愚笨”不适合学剑,好叫他别再盯着他练剑,却没想到慕从云会亲自给他上药,一时有些愣住。

青年低垂着眼睛,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微微上扬的眼睛形状。他生了一双眼尾往上挑的瑞凤眼,眼角略尖,窄窄的眼褶顺势而走,在眼尾处散开,叫他的面相看起来比旁人要清冷几分,显得不好接近。

但若接触久了,会发现他既心软,又好骗。

沈弃本想嘲讽地勾起唇,但不知怎的,唇却紧紧抿起。

慕从云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他疼,还学着那些人间哄孩子的父母,时不时朝伤口吹一口气。只是他大约是头一回做,动作笨拙又生涩,瞧着有几分滑稽。

但再滑稽,也是头一回有人在他受伤后为他上药。

他身上有许多伤,但从没有人替他上过药。

沈弃看着他,神色不明,那种迫切渴望靠近的感觉又像蚂蚁啃噬一般从心底升了起来,叫他紧紧盯着慕从云因低垂着头而露出来的颈子,想要贴上去试一试那肌肤的温度。

这是先前落下的毛病。

他发现自己不仅不讨厌慕从云的靠近,还偶尔会生出些贪念来,像上了瘾。

而他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倾身过去,沈弃将头靠在慕从云颈窝,鼻尖蹭在他的侧颈上,满是草木清冽之气。

慕从云被骤然的亲近吓了一跳,身体猛地直起来,连肌肉都绷紧了,相贴的皮肤处冒出一颗颗鸡皮疙瘩。

“师兄?”

沈弃声音上扬,带着疑惑唤他。

慕从云回过神来,竭力压下了抗拒的念头,继续给他擦药:“伤好之前,允你休息两日。”

但这可不是沈弃来的目的,他眯眼享受着对方微热的体温,嘴上继续可怜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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