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男人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不停地和女医生说话,上赶着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对人家有意思。
很快,程珩一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大步离开。
徐路遥消失了老半天,岑眠从滑雪服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问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个小男孩在过道里跑起来,一边咯咯地嬉笑,一边回头去看他的爷爷,脑袋后面不长眼睛,直接撞到了岑眠骨折的腿上。
小男孩自己被撞得往后一弹,摔在地上,瞬间哇哇哭了出来,指着岑眠大喊道:“坏姐姐,故意绊我!”
岑眠腿上本来骨折就痛的地方,这下更痛了,仿佛整条腿要撕裂开。
她紧闭双眼,背弓了起来,疼得说不出话来,耳边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
小男孩的爷爷见状,赶忙凑上来,也不去扶孩子,由着他在地上哭。
那老大爷张口对着岑眠就是一顿训,“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儿啊,腿伸那么长,把我们家孩子都摔着了。”
岑眠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见他这么一训,回嘴道:“他自己没长眼睛往上撞,摔了能赖谁?”
只是她疼得嗓子都哑了,声音虚弱,气势上输了一大截。
老大爷提高嗓门,“哎哎哎,你说谁没长眼睛呢?年纪轻轻会不会说话啊,把孩子撞了,你还有理了?”
小男孩见爷爷替他撑腰,坐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惹来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岑眠被老大爷的大嗓门喊得又气又委屈,一时懵了,想不出反驳的话,满脸憋得通红。
在她孤立无援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抹颀长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耳畔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岑眠。”
岑眠抬起头,径直望进了程珩一疏朗的眼眸里,如浩瀚星辰般明亮。
“出什么事了吗?”他问。
声音清冽好听,宛如潺潺的溪流,干净而温柔。
岑眠不明所以的,鼻尖酸意涌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白夜
岑眠指着在地上嗷嗷哭的小男孩,嗓子眼里含着哭腔,“他撞我!”
小男孩瞪着眼睛,不肯承认,“我没有!你绊的我!”
岑眠也瞪他,“小孩说谎鼻子会变长!”
小男孩两只小手捂住鼻子,哭得更大声了。
程珩一蹙眉问:“撞到哪儿了?”
岑眠吸了吸鼻子,“腿。”
程珩一蹲下身,右手在她的腿上按压触诊,没碰两下,岑眠就叫疼起来,哭得比那孩子还要可怜,好像把憋了一天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还有人拿出手机录视频。
程珩一检查完她的腿伤,站起来,将岑眠的脑袋按到他的腰前,挡住了她的脸。
岑眠抽噎个不停,拿起他胳膊上的白大褂一角,要用来擦眼泪。
程珩一将胳膊离她远了些,“脏。”
他解开系着的银灰色领带,折了两下,递给她,“用这个。”
岑眠眼泪婆娑地看他一眼,接过领带,直接擤了一把鼻涕,干净的领带瞬间变得皱巴巴,颜色深一块浅一块。
程珩一提着小男孩,把他拎起来,还给老大爷,“看好孩子,医院走廊不允许跑步。至于是谁撞了谁,也不用争,医院里有监控查一下就清楚了。”
闻言,老大爷面色一滞,攥住小孙子的手,不依不饶道:“小孩儿就是爱闹,管不住,就算撞了人,大人不知道注意点啊?”
“我要带孩子去拍片检查,你把检查费和联系方式给我,不然万一哪里摔坏了,我们找谁去?”
程珩一轻抿唇,思索片刻,不疾不徐道:“那这样,刚才您家孩子也对她的伤处造成了二次撞击,正好我们互留一个联系方式,等她的检查结果出来,再联系您进行相关赔偿的商议。”
老大爷瞅一眼岑眠,见她的脸色煞白煞白,腿上的固定支架都被撞掉了,估摸着是撞得不轻,回头谁赔偿谁,还真说不准呢。
老大爷的气势一下弱了,“你可别想讹我们。”只不过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眼神飘忽,拉着小孙子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岑眠不服气,追着他们的背影喊:“你们别走,我要叫律师来!”
老大爷拖着还在嚎哭的小孙子,走得更快了,小孙子不肯好好走路,吵个没完没了,又给了他嘴上一个巴掌。
程珩一轻嗤,不再管老大爷,看向岑眠,“行了,先顾好你的伤。”
他蹲至岑眠的脚边,帮她重新固定松了的支架。
“滑雪摔的?”
岑眠已经哭过了劲,手里攥着程珩一给她的领带,已经被她哭得湿漉漉的了,这时候才觉得丢脸起来。
她别过眼,躲开了程珩一的目光,很轻地“嗯”了一声。
“等多久了?”程珩一的动作熟练,比之前为她固定支架的医生要更细致温柔,一点没有弄疼她。
岑眠盯着他的发顶,觉得心烦意乱。
“没算。”她一向藏不住情绪,不耐烦的语气透了出来。
程珩一抬起眸看她。
岑眠始终侧脸对他,不肯和他的目光汇上。
程珩一见她不配合的样子,发出一声无奈轻叹,他起身拿出手机,往急诊室外走,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没过多久,他从外面回来,“急诊现在太乱了,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你,我联系了骨科的医生,请他加了门诊号,去门诊看会快些。”
“走吧,我送你过去。”
“……”岑眠坐着没动,一方面不想再承他的情,要他帮忙,一方面又实在是疼得不行,想要快点看医生,两边挣扎。
正好此时,她看见徐路遥磨磨蹭蹭从卫生间的方向出来,赶紧朝他招手,“徐路遥——”
程珩一听见岑眠的嗓音脆生生,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怔了怔。
徐路遥听见岑眠喊他,赶紧跑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等到了岑眠跟前,徐路遥很快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男人。
身形挺拔修长,长相清俊,尤其那一双眸子,漆黑沉沉,看向他时,带着审视的意味,透出清泠泠的光,让他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多年未见,徐路遥还是一下认出了程珩一。
他身上那种孤高清冷的气质,到了现在,也还是那么令人不爽。
徐路遥虽然认出了他,眼睛一斜,轻哼一声,当作没看见。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岑眠问。
徐路遥摸了摸头,底气不足地说:“厕所人太多,排队排了半天。”
程珩一对他穿的红色滑雪服有印象,皱起眉,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门口,徐路遥放着岑眠不管,对着不知哪位女医生大献殷勤。
“男厕所也要排队?”岑眠随口一问。
徐路遥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可不是吗。”
“怎么样啊,叫到你没?”他转了话茬。
岑眠看一眼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程珩一,讷讷道:“急诊排不上,程医生帮我在骨科门诊挂了个号,我们去门诊吧。”
“程医生”这个称呼,谁喊都可以,唯独岑眠这么喊他,程珩一听着刺耳。
徐路遥重新将目光落回程珩一,原本想着跟他假客气聊两句,然而程珩一的视线只看岑眠,完全无视他。
程珩一拿起手机,“留一个电话吧,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