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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这时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她勉强露出笑容,招呼晏鹤清坐下。
晏鹤清礼貌颔首,“我站着就行。”
林母也不勉强,她终于看向林风致,眼神里有着回忆,有着惆怅,有着不舍,也有决绝。
“林风致。”她开口,“你出国吧。”
她没和林家人商量过,这话一出,他们都万分震惊,林风致更是抬头,惊慌着说:“我不去!妈妈我错——”
“你不去也行。”林母打断他,语气依然平缓,“你18岁了,可以做自己的主了,你搬出去吧,我会支付你的学费和基本生活开销到大学毕业。”
她这话无异于和林风致一刀两断,林父拉了下她的手,“你……”
林母摇头,让林父别说话。
林风弦和林风逸也懵了。
他们隻知林风致要跳楼,不知楼顶的谈话内容。
林风致这次是彻底慌了,他迈脚想到林母面前,林母摇头,“你不用过来了,我考虑得很清楚。”
“为了他吗?!”林风致彻底破防了,他激动指着晏鹤清,“你为了他不要我了!”
他突然扑向晏鹤清,这一幕谁都没想到,晏鹤清也任由他扑过来。
林风致揪住晏鹤清的衣领,眼泪扑簌掉,“你快说,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汤,你……”
林风逸刚要过去拉开林风致,林母就站起身,捂住胸口喘着粗气,“你到现在还怪别人,是我把你宠成了一个魔鬼!我真后悔当初领养了你!”
这句话一出,林风致不动了,他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不停地哭。
林父觉得林母这话重了,他低声说:“小琴,你别说了。”
林母咽下眼泪,“我要说,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多失败的母亲。”
她闭眼不再看林风致,不想再心软,“他拿跳楼威胁晏鹤清那天,他亲口说了,为了陆凛,可以不要父母,不要兄长。”
声音都泛着苦味,“当初我想领养的是鹤清,他为了让给林风致躲了起来,林风致知道,还是为了陆凛指责鹤清。”
“你们说,我是不是把他养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魔鬼。”
她说完,客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林风致仿佛被扒得一丝不、挂,他浑身冰凉,眼前黑影重迭,快看不清了。
他脑袋嗡嗡的,片刻他松开了晏鹤清,机械摇着头,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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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呼吸更困难了, 她习惯地要去追,又生生掐住手心,遏製了她的动摇。
以往每一次闹脾气, 林风致都是这样, 回房间反锁门, 或是跑出家。
逃避,拒绝沟通, 然后就能逼到所有人的让步。
“都不要去找他。”林母不知是和别人说,还是和自己说,“这次不能再让步了。”
说完林母叫上晏鹤清去了花园。
前几天还生机勃勃的绣球花, 今天枯萎到花型都缩小了, 后天, 或许撑不到后天, 它们就会彻底枯萎。
林母怔怔盯着花,仿佛在望着她自己,眼里没有半分光彩, “抱歉,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我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
晏鹤清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到花坛蹲下,检查了一会儿绣球花, 回头温声说:“您想要绣球的花期长一点吗?”
林母稍微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恍惚一会儿, 缓缓点头。
晏鹤清找来了一把剪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蹲在花坛前面, 很是认真地将所有花枝剪下来, 修剪掉了杆和叶子。
林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要把它们做成标本?”
用干花的形式留住它们的美丽。
晏鹤清抬头,落下的残阳光影里,他眼里流动着淡淡的光芒,“不是,只是换个地方让它们继续生长。”
晏鹤清将绣球花放进了花园的水池里。
林母以为是她的心理作用,确实觉得花恢復了一点生机。
她惊诧道:“难道绣球花要种在水里?”
“绣球花是种土里,但它特别吃水,第一茬花期过了,做成鲜切花养在水里,就能延长它的花期。”晏鹤清音色平稳清润,让这烦闷喘不过气的天气都沉静下来,“绣球萼片的生理结构抗病结实,养在水里也不易腐烂。”
林母呆呆望着满池绣球,过一会儿,她转头看着晏鹤清,“你说的不只是花。”
晏鹤清没有否认,“人的生理构造也一样,脆弱又坚强。”他陷进了回忆里,“我母亲来自水乡,身体不是那么好,我记得换季的时候,她总会生一场病,拿重物都困难。”
“发生火灾那天,她晕了还能醒过来,抱着我和弟弟衝出了那场大火。”
晏鹤清放下最后一朵绣球花,目送它渐渐沁入水里,“您会比您想象中坚强。”
林母终于落泪了,她别回头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晏鹤清没有再出声,在旁安静陪着她宣泄完情绪。
林母哭够了,她再次看向晏鹤清,她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不像一个18的孩子。
也许是他从小见遍了人生百态,尝遍了生活的艰辛,所以造就了他如今钢铁般的坚韧,和冰雪般的通透。
林母忍不住问他,“我现在还能怎么做呢?”
“换个地方静养散心。”晏鹤清示意她看绣球花,池子里,刚才还焉着的花球,此刻在水的浸泡下,又焕发了勃勃生机。“您的病需要换一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