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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运气好,江衔玉虽然对魔教来说并无利用价值,最后倒也没有跟寻常俘虏那般被关押折磨,而是当成了粗使,在魔教中做些洒扫搬运的粗活。
江衔玉因此错过了习武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修行时光。
他的根骨本就不好,又无人教导他基础武功,就这么一日一日苦捱着做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杂活,几年下来,江衔玉便彻底长成了一名经络枯竭丹田空虚的普通人。
可江离却不一样。
同为江家血脉,他的这位好“哥哥”在魔教中,过得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因为魔教少主花伏鸠,喜欢江离。
江衔玉不止一次,看到江离与花伏鸠于光天化日之下纠缠在一起的龌龊画面。
在外人面前永远阴晴不定暴虐凶残的怪物,在江离面前却总是表现得像是缠人的大狗,恨不得能将整个人的骨头都抽出来化了,好将自己那一身淡褐色的皮囊如同蟒蛇一般缠在江离身上。
江衔玉也不知道江离是怎么做到的,但那些年里,花伏鸠对江离确实宠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举例说明,便是当初魔教抓到了当时武林盟的第二把交椅,霹雳刀田雷寿。按照花伏鸠的本性,他应该将那人大卸八块悬尸于武林盟前以彻底击垮武林盟众门派气势,可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江离不过对着花伏鸠含泪恳求了一句,花伏鸠竟然还真的将田雷寿纤毫不伤,一整个人平平安安地放了回去。
说来也巧,后来武林盟踏平魔教之时,靠的刚好就是田雷寿被放下山时,暗地里留下来的记号。
若只是自家兄长不顾廉耻,雌伏于人,江衔玉倒也不至于那么厌恶江离。
真正让他恶心的,是江离自身风光无限之时,却对他视若无睹,丝毫不曾顾念兄弟之情:江离明知道他身体孱弱毫无武艺傍身,却在他战战兢兢恳求庇护之时,冷脸将他赶了出去。
早知道就连那么可怖冷血的花伏鸠,都曾因为他与江离的血缘关系生出了些许怜悯……
【“唔,这是你那便宜弟弟?啧啧啧,长得倒是楚楚可怜呢?你在这里每天也没个伴倒也怪孤单的,要不,我让他也到这里来?好歹还能给你解个闷?”】
【“就这种东西……也配给我解闷?奴才生的杂种,就让他继续当个奴才好了。”】
时至今日,江衔玉依然可以清楚地记起江离当时冷漠轻蔑的声音。
当时的他因为日日杂役,累到双手生茧,腰不能直,可江离呢,却是日日与花伏鸠厮混在一起,就连平日里外出都是那人抱着的,连脚尖都不曾落在地上过。
因为江离的一句话,被掳进魔教十几年,江衔玉当真就当了十几年的杂役。
所有的欺辱奴役,都被江衔玉一点点嚼碎,吞下,咽到了心里去。
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江离对他做的那一切。
幸而,魔教被灭,两人被正道武林人士带出来之后,当初江离做的那些恶毒之事被尽数曝光。曾经高高在上的少主男宠,如今彻底沦为了被人唾骂的过街老鼠。
江离在魔教时最怕冷,可如今却被囚禁在终年飘雪的南山深处。
那人年幼时便是擦破了皮,也会娇气得哇哇大哭要人哄上半天,如今却时不时的就要割腕取血。
而他体内那至尊至贵的天灵血……
如今,也不过是为了他江衔玉製药所用的药引而已。
现在唯一让江衔玉不满意的,大概就只剩下燕昱澜始终对江离过于温和宽待了。
虽然燕昱澜解释过很多次,是为了江衔玉,他才会留着江离的性命为他製药。
可是,那是江离。
江衔玉是见过花伏鸠如何被江离勾引蛊惑到神魂颠倒,任其所求的,天知道江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龌龊本事,才能勾得男人这般失了魂离了智呢?
燕昱澜为了取血,每隔半旬就要去南山跟江离单独相处。若说江衔玉真的能放下心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此时,江衔玉忽然就发现,他一把话头引向江离,燕昱澜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
“昱澜哥?你怎么不说话?等等……哥哥他,他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江衔玉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依在病床上的少年脸色白了一白,喉头明显有些发涩。
就像是备受欺凌后有了条件反射,哪怕只是猜想江离生气,他便已经吓得惊慌失措,就连眼眶都彻底红了。
“我,我就知道。”
江衔玉死死咬住嘴唇,身体在被子下簌簌发抖。
“小时候,他就不喜欢我,而且在魔教那么多年,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公子,而我却只是一名杂役……在他心中,我恐怕就是这世上最低贱最卑微的人。他是那么宁折不弯的一个人,如今却要为了我献血,哥哥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
说话间,江衔玉像是已经怕到了极点,下了床便踉跄着想要往外衝去。
“我去跟哥哥解释,我,我其实不想这样的。我,我宁愿我已经死了,也不想他那么生气。我的出生,本来就是欠了他的,我实在不能欠他再太多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江衔玉声音渐渐变得干涩无比。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此时都已经快衝出门了,本应该在第一时间便衝出来拦住他的燕昱澜,如今却跟榆木桩子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