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呵,不过一敌国的谍人,当真是聒噪。”
条件反射的,荆微骊想到了话本子上的那些幕幕血腥。
纤细玲珑的身影躲在墙壁与灌木丛的后侧,坚硬的细长树枝勾住她的衣服,甚至刺到了娇嫩的肌肤上,尽管又痒又疼不自在极了,她也只蹲在原地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去探究墙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极大的恐惧,身子微微发抖,两声微不可察的窸窣声平地而起。
这时,天边又飞过两只莺鸟,无人在意。
终于,墙后良久不再有别的动静,荆微骊颤抖慌乱的心也略有好转,她扶着粗糙的壁石缓缓站起身,腿上酸麻。
一低头,发现精心挑选的裙子竟然被丛中野枝勾坏了一块,满是心疼。
心乱如麻地走出来,她站在拱门最边缘,素手还扶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眺了眼。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引来不适,连院里的梨花也惨遭荼毒。明明是洁白如雪的花瓣,此刻也被溅上刺目的红,地上、墙上,红莲数不胜数。
很快,她看见了那名杀人的年轻男子。
他一袭黑装,腰间的鞘是空的,满头青丝被利落地束扎成高马尾,好似还追了条细麻红绳。因背对着自己,荆微骊瞧不清此人面上五官,但从如竹如兰的背影体形中,不难看出清俊气质。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满手鲜血。
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没走。
不想多在此地徘徊,荆微骊转身就要走。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巧,她一抬脚,被缠枝勾住的裙角就“刺啦”一声,勾带下来大片绸丝。
她惊恐地瞪大眼,小脸惨白。
心一狠,刚准备破罐子破摔地逃走,可一只腿不等抬起来,小腿窝就猛地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吃痛地“啊”了声,她疼得走不动路。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的,还有陌生男人了无起伏的声音:“别动。”
语罢,他缓缓转过身。
荆微骊也怯生生地看过去。登时,男人俊美非凡的面庞倒映进琥珀色的瞳孔中,她眸光潋滟,难掩一抹惊艳。
视线流转,最后停在此人手中的长剑上。
以及从剑身直直流下来,最后坠至地面的血。
他神色中透着森然阴冷的光,重复道:“站在那儿别动。”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老樊和骊骊终于来了,不容易不容易,难产两个月。
石榴裙
◎“真乖”◎
颤巍巍的掌心已然生出一层薄汗,荆微骊哪里敢反抗。
她呆呆地立在原处,好似一尊精致的陶偶娃娃。
男人随意地丢开长剑,步子也走得懒洋洋,甚至懒得绕路,干脆直接踩上那具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但很奇怪,他脚上却没沾血,沿途毫无留色。
最后,他停在荆微骊面前,是就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浓厚的血味沾染在他袖口处、衣襟前,刺激的她喉间难受。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哪里遭过这种罪。
怔怔地瞧过去,发现男人虽然靠近过来,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了,只掀着眼皮在她脸上打量一圈,好一会儿的功夫都不曾出声。
被看得浑身难受,却也不敢有动静,想闭上眼躲开,却被理智疯狂撕扯住。
这时,男人突兀地笑出声:“我记得你,是荆太师的女儿,好像是叫荆微丽?”
嘎达一声,理智突然断了线。
也不知道是哪里攒起来的勇气,荆微骊想也不想地张口驳道:“是荆微骊。”
周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连风掠过树梢的晃动都无比骇人。
被自己的蠢货言行吓得失了魂,荆微骊甚至不敢再看她的脸。目光开始飘忽,不受控制地飘向尸体周遭的满地赤色芙蕖。
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具尸体临死前的惨状,甚至开始臆想自己会不会也落得个差不多的下场。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手指的指尖整个发白,抖得也愈加显眼。
荆微骊啊荆微骊,你真是蠢极了!为什么非得多嘴,非得逞口舌之快,就让他念错了又怎么样呢!难不成那一时的意气比小命都重要吗!
下意识低下头,不再敢看。
可才刚刚低下去,头顶就再次传来声音。
是一声短促的笑。
心脏猛一收紧,连呼吸都轻缓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道笑比起他先前的所有字句都要柔软轻绵。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立马烟消云散。
敛起笑,男人还是那股子凶巴巴的口吻:“今日发生一切,还望荆小姐保守秘密。”
荆微骊抬眸,顶着胸口莫大的恐惧,唇齿间蹦出来的字都是断断续续的,相当不体面:“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你放心。”
男人满意地颔首,嘴角浮现出浅淡弧度。
他不傻,看得出这位小娘子怕得不行。
默默扫了眼手里的剑,银光被亵/渎,覆上一层不属于它的浓稠色调,看着碍眼极了。
目光再次回到她身上,不知为何,突然间就想起了幼年时养过的一只断了腿的狸奴。
养父说它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断了腿,反正是一段生不如死的记忆。当时他听不懂,心里只觉得疼怜,说什么也要把小家伙抱回去,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把它养的白白胖胖。
现下想想,当真是可笑,那时候连他自己都吃不饱饭且日日挨欺负,竟还想着造福别物。
不过说起来,那狸奴也是个通人性的,自己明明是个被人敲断了一只后腿的可怜虫,却每每看见他都要讨巧地蹲到他踝边,再蹭上好一会儿。
匆匆收住思绪,他不打算继续刁难这只风一吹就恨不得入九天宫阙的娇莺,缓缓吐字:“真乖。”
“小姑娘,闭上眼。”他又道。
荆微骊抿唇,听话地阖上眼。
短暂地失去了视觉,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如战鼓擂的心跳、天边振翅而过的燕鸟,以及衣料被风撩动的摩擦音。无比清晰。
良久过去,唯独没有再传来那个可怕男人的声音。
在心里数完了几十个数,她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抱着一丝侥幸,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想看下状况。
男人已经不在了。
不只是他,梨花树下的尸体也不知所踪了。
若不是那一滩滩未曾处理的血还尚在,她都要怀疑莫不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阎罗殿里的无常鬼。
没敢再多待,荆微骊顶着满身冷汗,提着裙摆快步离开。
如临大赦的心绪难以掩藏,怕被瞧出端倪,她特地在金殿外疏解了好一会儿才佯装淡定的走进去。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盘算该找个什么样的由头搪塞李琼薇,更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等着的人不只是未来二嫂。
竟然还有自己和后者的父亲。
荆太师看见女儿终于回来,边招手边笑开了颜:“阿骊,你来。”
遏制住那丝丝缕缕的紧张,荆微骊模样温顺地走过去:“父亲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特地来灵阑寺了?”
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荆太师解释:“你李伯伯说要来灵阑寺见个人,非拖着我一起。”
荆微骊向李父福身行了个礼,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