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也无可无不可,于是就这么定下了。
初十一大早,诸军收拾行装,依次撤退。
作为监军使的护军副将,邵树德他们不是第一批离开的人,因此在营内吃完中饭后,他们才跟在第二批出发的主力中行军。此时营内仍留有部分兵马,监视朔州城内的情况,薛志勤似已破胆,又或者害怕有诈,未敢追击,这倒方便了天德军的行动。
前往草城川的行动一切顺利。此时李克用的主力已回兵代州,正与朝廷兵马对峙。他现在的压力仍然比较大,北面的老巢云州、朔州皆有唐军攻击,东面的蔚州也面临幽州镇兵马的袭扰,指不定啥时候就会演变成大规模的战争,可能只需朝廷第二份旨意抵达范阳吧。
因此,他们现在真的很难抽调出多少机动兵力,每一名士兵都十分宝贵,必须集中起来使用。而这,或许正是天德军南下这几天来,一路上只看到小股李军兵马的缘故,他们更多的是起监视的作用,而不是袭扰或攻击。
九月十六,天德军半道突然改变行军方向,直扑宁武县而去。
这个县是朔州治下的,但是否掌握在朝廷手里,谁也说不准。不过天德军的武夫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派出两千余精兵,将这座兵力薄弱到可怜的县城给拿了下来。
武夫进城,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德行。
即便有将领约束,军汉们不敢伤人,但劫掠一番却是难免的。很多兵将更是闯入民宅,奸淫妇女。
邵树德手下诸人看了心痒痒,也想去奸淫掳掠。在这个年代的价值观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吃人都很寻常了,你跟我说奸淫妇女不好?信不信武夫们一刀砍死你?
有今天没明天的,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要我当好人、圣人,滚你妈的!
邵树德将他们劝住了,虽然他自己也有些冲动。
释放人性的恶,诱惑力不是一般地大。特别是他们这些终日游走在生死边缘,精神压力超大的武夫,很多将领便以屠城、劫掠之事诱惑军士,激励他们奋勇作战。
武夫,感觉都有点战场心理疾病。
宁武县内一片混乱。
财货、粮食、牛羊,武夫们什么都要,面对着高举的屠刀,宁武县的绅民们明智地选择了不抵抗,任由他们拿去仅有的生存物资。这些日子以来,李国昌的兵来过,劫掠一番,现在朝廷的兵也来了,照样劫掠一番,这个世道还他妈的有好人吗?
九月十七,因为害怕李军突然出现,劫掠了大量财货、粮食的天德军又出发了。他们朝西南方进发,一面保护着辎重,一面密切关注着周边局势,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九月二十三日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草城川西缘的遮虏军城外。
城内有寥寥四百多兵丁,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看到有大军前来,立刻撒丫子跑路。直到天德军派游骑追上,向他们道明自己这边是朝廷兵马,这些混蛋才又跑了回来,并第一时间哭诉李军的凶残,他们拼死奋战,最终独木难支云云,顺便再讨要点粮食,大伙实在饿坏了。
遮虏军已经废了!这是邵树德见到这些人时的第一感觉。
这支部队的设立,本来是为了抵挡从云、朔之间南下,抄掠河东腹地的草原骑兵的,结果被李克用一打,居然成了这副模样。不,或许在李克用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不行了吧,李克用久在大同军任职,对这些人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也不会第一个拿他们开刀。
天德军,可不能成为遮虏军这番颓废模样,当引以为戒!
注释1:马邑川,今恢河。
注释2:岚州,隶河东镇,辖宜芳、静乐、合河、岚谷四县,治宜芳(今岚县)。
注释3:草城川,遮虏军城、岢岚军城、宁武县之间的三角地带,因河流纵横,水草丰美、物产丰富,向来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要道,唐代置岢岚军于此“当贼通路”。北宋时,这里乃与辽国的边界线。
惊闻
乾符五年九月二十,太阳升得老高,稍稍驱散了一点大地上的寒气。
在河东这种地方,又是山区,时近深秋,气温确实下降得很快。不,应该说今年的冷天来得比较早,待再过俩月,连冬衣都没有的天德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唉,没有稳定的后勤补给,真的太难了!
“这城墙破破烂烂的,看来上次叛军攻势很猛,破坏剧烈啊。”站在遮虏军城外,看着坑坑洼洼、到处是豁口的城墙,卢怀忠很是无语。
邵树德昨天就发现了,城墙一股子破败的气息,就如同城里那几百个军人一样。
其实那些人都是职业军人,各项技艺不说顶呱呱,至少也是很娴熟的,比刚从地里拉来的民夫强多了。但他们的问题在于精气神垮了,不经过长时间的整顿,估计很难拉上战场。
郝振威对这些人也不客气,直接打散补入各部,而这些人也没什么反抗的表现,简直丧到了极点,以至于邵树德怀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虽然他手里面也分到了一队人。
“李克用早晚来草城川,咱们好几千人马,难道都缩在遮虏军城内?使劲塞可能是塞得下,问题是没有粮草,有个蛋用。”卢怀忠烦躁地走来走去,道:“整天就知道修补城墙,派去岢岚军联络的人也不回来,这都几天了。副将,你说会不会……”
“别瞎说。”邵树德瞪了老卢一眼,道:“岢岚军、遮虏军与咱们天德军一样,都是朝廷经制兵马。上次李克用攻岢岚军,外城就被攻破了,幸将士用命,内城未破,岢岚军将士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
说到这里,邵树德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给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道:“至少到目前为止,岢岚军还是可靠的。”
卢怀忠闻言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副将,岢岚军将士的心态,你大可以从遮虏军将士身上看出端倪。新分过来的那五六十个混蛋,我也去瞧过了,比上次分过来的那批朔州降兵还要差劲。吞并友军这种罪名,说起来不小,但若是利益足够大,做也便做了,可你看遮虏军那批人,唉,不提也罢,亏了哟!”
“慎言!以后都是袍泽兄弟,何必这般辱人!遮虏军将士你也知道,训练是合格的,上阵作战该知道的东西一样不缺。昔年回鹘入寇时,他们也能上阵打仗,不光能打,还能打赢。现在的问题在于这里——”邵树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些日子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东西。李国昌父子作乱以来,云、蔚、朔、代、忻、岚、石诸州烽火连天,很多军、城、寨、堡因路途不继,失了粮饷,李国昌父子又以一同南下劫掠为由诱惑这些驻军,因此加入他们的委实不少。岢岚军那边有朝廷的观察使,不从贼可以理解,然遮虏军无依无靠,却敢跟李克用做过一场,以弱对强,这份勇气还是可以的。”
“有勇气的已经死了,尽剩下些丧胆的。”卢怀忠嘟囔了两句,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粮饷、赏赐,他也不愿意为朝廷卖命。
现在他们这个小团体已经前、中、后、左、右五个队了,总共二百人出头。
前、中、后三队算是主力,目前处于满编状态,左右两队各有二、三十人不等,不满编。
新设的左队队正由邵树德的老部下、前队火长任遇吉担任,手底下三十人,新提了三个天德军西城旧人担任火长。右队队正给了劳苦功高的老李、李延龄,手底下两火,除西城旧人刘子敬担任了火长外,还给了关开闰底下一个叫强全胜的人以火长职务,算是对他这段时间还算低调配合的奖赏吧。
“别在这发牢骚了。有这功夫,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