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的人口还差一百多万,这便要着落在天德军、振武军以及河陇旧地了,任重而道远。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两百余万人口的质量,与关东诸州却也不好比,主要体现在贡赋上面。单是从军事角度而言,问题似乎不大,蕃汉壮丁数十万,打仗也比较勇猛,兵源是足够的。主要是能提供的财货较少,工农业水平低下,内部民族复杂,部落体制落后,管治起来非常麻烦。
“向萧判官说这些,不是诉苦,主要还是为了让汝知晓,营建怀远新城,需动用大量财货及蕃汉民众,而镇内又不富裕,委实不容易。”邵树德说道:“在这件事上,萧判官要吃重了。旁人的些许风言风语,不必在意。只要怀远新城营建完毕,便是大功,某当不吝重赏。”
“大帅如此推心置腹,某敢不尽心竭力!”萧茂起身拜道:“此番定与诸曹司通力协作,将怀远新城营造得首屈一指,不堕大帅之威名。”
“好,萧判官如此说,某便放心了。”邵树德喊亲兵弄了一条黄羊腿过来,亲自割肉炙烤,道:“到了北地,便要习惯吃肉、吃奶。肉者无甜于骨上肉,这种黄羊,奔跑迅捷,腿骨之肉,极是鲜美。待烤好后,萧判官可尝一尝。吾,今日乃佛家三斋月之一,萧判官可食得黄羊肉?”
“自是可以。”萧茂说道:“岂敢让大帅亲自炙肉。”
“让你吃便吃。”邵树德熟练地翻烤着肉,说道:“咱们定难军,不拘俗礼,把事情办成即可。这么一个烂摊子,蕃汉民众那么多,若是整天穷讲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萧茂闻言轻笑。他曾听闻灵武郡王甫至灵州,便询问一头犍牛每年产粪几多的事情,这确实是个重实务的将帅。而且不残民,礼贤下士,这就很难得了。
刚才打猎时,他看到有些粗鲁的草原汉子、蕃部头人,在灵武郡王面前卖弄骑术、箭法,抢走猎物。灵武郡王但大笑而已,且不吝赏赐,颇有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的豪迈之感。
或许也只有这种雄主,才能统御这么多蕃汉民众吧。
“听闻汝之从父在河中为永乐令,最近说了什么没有?”
“河中王帅在各县征集绢帛,得十万匹,进献朝廷。”
“哼,杨复恭此辈,贪得无厌。王帅的十万匹绢,圣人和百官能得几匹?某亦遣人进献良马千匹,也不知便宜了谁。”邵树德说道。
诛杀田令孜之后,朝廷威势有所复振,向长安上供的州县慢慢多了起来,甚至就连远在凉州的河西镇都进献了牛羊马驼数千头。
不过杨复恭吃相太差,又搞出了第二次移镇风波,朝廷面上有些不好看。再让他折腾下去,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
“萧相最近可还顺遂?”
“杨复恭跋扈,目中无人,唯西门氏能稍与之抗衡。杨氏假子六百人,外放州郡者数十,京中为将者又不知凡几,从父被挤兑得厉害,一些门生故旧也转投了杨复恭,势单力孤,日子着实难过。”
邵树德将烤好的肉递给萧茂,萧茂连忙致谢。
“萧相不如明哲保身,任那杨复恭折腾。否则,万一被贬出京,悔之晚矣。”
其实,邵树德不太看好萧遘的前途。但又觉得京中没有朝官制衡的话,也不是很妥当。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长安保持稳定,给自己争取时间。
杨复恭这厮,可别太过分!自己是否该让西门氏给他带个话了?
不过萧遘这个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宰相之才。幕府推官黄滔曾对自己讲过一件趣事,那就是一个叫裴筠的士子,向萧遘之女求婚,待问过生辰八字之后,几天内便中了进士。这事被屡次落第的罗隐知道后,当场写诗开喷:“细看月轮真有意,已知青桂近嫦娥。”
国朝的进士科考,简直就是儿戏,完全沦为了世家高门的玩具。科考是好事,但不能被世家给把持了,而只要坚持住这条底线,似乎世家的消亡也就不可避免。黄巢、朱温的刀子其实不能从根子上消灭世家,但科考可以。
镇内已经有天水赵氏、河中封氏、西河宋氏、兰陵萧氏来投了,世家的势力有所增强,虽然他们都还算不得顶级世家。
世家带来的不仅仅是管理及内政人才,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及各种人口资源。比如自己急需的农业人口、商业人才、各色工匠等等,他们本身就掌握了不少。若是能够配合,贡献一部分出来,对自己的大业将极有帮助。
明年就要西征兰州,打下那片地之后,自己统治区内的蕃民数量会更多,急需大量汉民人口来平衡,这可不就要这些高门世家配合了么?
所以,该有的平衡要把握好。在创业阶段,需要与他们深度合作,但也要注意不能被他们垄断了仕途,这其中的度,可不好把握啊,不比打仗轻松。
北巡准备
回到夏州之后,邵大帅基本就陷入了一种半休假的状态。
先是和妻妾们荒淫了一番。八个月不知肉味,回家当日就把折芳霭抱上了床,第二日午时才起身。接着还有各种主题活动,邵大帅尽享美人环绕、予取予求的快感。
接下来便是社交了。与衙将、僚佐、蕃部打猎,加深影响力。
幕府机构的改组也在有序进行之中,来投的人不少,稍稍考察后便安排到各个岗位。再看了一下夏州南市、绥州东市的贸易数据,听封氏姐妹汇报了过去大半年的物价,心里差不多有数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忙完这些,已经是六月中旬了,是时候准备北巡阴山这件大事了。
在邵树德心目中,北巡阴山是西征的前置准备工作。只有稳固了天德军、振武军两地的蕃汉军民,他才有心思抽调定难军主力西进。
北巡,要想压服别人,那么随行的大军就不能少,怎么着也得两万余人。因此,他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将作司判官宋举、典藏司判官陈宜燊、支度司判官赵植。
“陈判官,供军使李延龄行文典藏司,请调军粮七万三千斛,办理得怎么样了?”邵树德坐在蒙着虎皮的大交椅上,问道。
这是他的恶趣味,同时也是他的战利品——嗯,在数十亲兵及横山党项协助下的战利品。
“去岁灵盐二州免赋,共收得粮豆112万9676斛8斗,去掉抚恤10万200斛,州中开支……”
“某不要听数字,王重荣的三十万斛粮都到了,应可解燃眉之急。”邵树德挥手止住了陈宜燊下面的话,道:“不足的话,用牛羊冲抵一部分。实在不足,再加征一些奶、脯(肉干)。某只问一句,能不能做到?”
“回大帅,可以。”陈宜燊一个激灵,立刻表态。
“赏钱也准备一批,提前作为重阳节赏赐发下。”邵树德将目光投向了赵植。
去年夏绥银宥四州之地税,共征得绢225600匹、钱44063缗,另有榷税8600余缗,盐利197200余缗,卖马钱绢24万匹。
考虑到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有大量军士都靠关中财货养着,镇内不仅少收了点税,减轻了百姓负担,钱物结余应也有不少。此外蕃部供应的财货并未减征,几十万蕃民贡献了七十多万头牛羊马驼,小牲畜和大牲畜的比例大致是1:4,这些加起来,还是非常可观的。
“大帅,某尽快去办。”赵植毫无废话,直接应道。
“陈判官协同办理。”邵树德吩咐道。
税收里面的钱帛,直接入了州县及典藏司诸库,牲畜则还寄养在厩牧司的草场。陈、赵二人后面还得去找其他部门协同办理,他们都是老手了,自然知道如何交割清楚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