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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白乐天在贞元年间中进士后,释褐为秘书省校书郎,第二年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与元稹、独孤郁等人等同登第,授畿县盩厔(zhou zhi)尉,四年后任集贤院校理、翰林学士,一年后任左拾遗,可谓一路坦途。”裴氏尽可能举了个邵树德应该认识的人做例子,后面没说,因为白居易自己没操作好,被贬官了。

“考中进士本来已足喜,然若一辈子不得贵(五品以上称贵),确实也没奔头。”邵树德懂了,道:“都收下吧。朔方、陇右、河西、邠宁、泾原、渭北六镇,还是有不少空缺的。若有才,吾不吝官位赏赐。”

进士或太学生,未必就代表一个人的真实能力,或许他只是擅长考试,又或者家里有关系。但不管怎样,总比啥也不懂的蛮人强啊!

邵大帅治下的地盘,有些地方一直是官位等人,比如陇右、河西。

明明想要编户齐民,对那些部落下手,但就是缺乏人手,忙不过来。只能随便给一个当地酋豪告身,让他当部落使先糊弄着。

从长安直接弄人,可比仰仗萧遘好多了。更何况萧遘离京多年,影响力慢慢消退,招揽人才的能力没以前强了。

长安确实是个大宝库啊。

河北逆藩的士子不给本地藩帅效力,跑长安来考学做官;岭南富商的子弟,千里迢迢到长安读书;淮南两浙,这些年快速发展,富裕起来的地主家庭用当地教育资源供出了一个读书天才,然后跑长安去了……

圣人这块牌匾,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何必现在就全盘接收朝廷“负资产”呢?

慢慢考察合用的人才,多加招揽。

各镇藩帅私献的财货以及正式上供的赋税,圣人总要花出去的,这时可以通过吸引商人来分润这部分钱。

听闻朝廷还给天下诸道下诏,派匠人入京值役,这不就是一个“鱼塘”么?

长安的好处就在这里。你不需要军事入侵其他藩镇,就能得到部分人才和资源。

当然,朝廷的威望是在慢慢消减的,这些好处也会慢慢变少,直至没有。

但这足够了,你总不能指望捞一辈子好处吧?等到朝廷被掏空得差不多了以后,大可一脚踹翻,重开炉灶。

此番进京已经办成了好几件大事,邵大帅很满足:一、捞到了大量财货,弥补军费开支绰绰有余;二、大举招揽政治人才、商业人才;三、与长安商人建立联系,明年同州博览会应可收得大量税款,而且是长期收入;四、整编了泾原乱军俘虏,甲胄所得极多,全军披甲率可以上升一些;五、在君臣面前大大地黑了一把朱全忠,还增加了朔方镇的政治威慑力,朝廷应该不会再乱来了……吧?

“大帅,神策右军中尉骆全灌求见。”亲将十将陆铭匆匆走了进来,目不斜视,道。

就走了

骆全灌算是宦官里的另一派了。

这么多年来,宦官就没有铁板一块过。总是分为两派乃至更多,这是制度决定的,也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但悲剧的是,宦官的抱团意识也很强,就和如今各藩镇的底层武夫一样。在控制皇帝,操纵朝政,打击文官制将方面高度统一。

骆全灌与西门重遂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表示顺服,同时也保持着独立性,自成一派,牢牢掌握着神策右军。

邵树德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被西门重遂压制,有什么不好干的活计都让此人出面。比如上次东行,授予郝振威镇国军节度使旌节之事,就是骆全灌出面的。

这事,骆全灌弄得有些灰头土脸,因为郝振威没两天就变成了叛将。另外,很多人都知道邵树德志在同华二州,你还巴巴地跑去授予郝振威旌节,换个脾气不好的武夫,说不定就被迁怒杀掉了。

“骆宫监来访,奉何人之命?”邵树德坐于胡床之上,问道。

裴氏陪坐一旁。

外头虽然下着小雪,但房内温暖如春,她上身穿的是半臂,凝霜皓腕全露在外边。胸口是袒领设计,高高撑起。前胸系有蝴蝶结,锦丝系带不知道谁系的,略显凌乱。

半臂下摆束于裙内,腰间收得很窄。裙裾曳地,几可扫落梅。

胡床靠背上还有条薄纱披帛,被团成一团,很显然是胡乱扔在那里的。

典型的世命妇宫廷贵女装束。

裴氏下意识侧过脸,不想让骆全灌认出。但骆全灌仿佛没注意到她这个人,裴氏悄悄松了口气。

“自是奉圣人之命而来。”骆全灌答道。

听到“圣人”二字,裴氏呼吸一窒。她鬼使神差地整了整衣领、蝴蝶结,将略微泛红的肌肤遮住。

“圣人又有何事?”邵树德这话有些跋扈,就像问皇帝你找我有事吗,没事别烦我。

骆全灌低眉顺眼道:“圣人于禁中,仍忧心朔方将士衣食。尝谓左右,天寒地冻,勤王之师或将返归本镇,有司可送酒肉若干,若冬衣不足,亦给之,莫让将士们有怨言,道朝廷不体恤。”

“圣人倒是慷慨。”邵树德靠在胡床上,左手放在裴氏柔软的腰肢上,把正想往旁边挪的娇躯搂了过来,笑道:“冬至、正朝两节将至,圣人可有赏赐发下?”

这话在骆全灌的意料之中,也在圣人和百官的预料之中。不出点血,是别想让朔方军走了。

“十万缗钱、十万匹绢。”骆全灌很干脆地回道。

“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邵树德毫不客气地还价:“神策军原本有五六万人,赏赐三倍于外藩镇兵,今只有两万,圣人难道给不起吗?便是圣人给不起,有司诸库难道没有钱帛?”

“新年将至,南衙北司逾万官吏皆翘首以盼。西门宫监进言,多事之秋,宜多发赏赐,安定人心,圣人许之……”骆全灌道。

“骆宫监,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若给不起,将士们闹腾起来,我可管不了。建中年间浐水兵变,平叛大军成了叛军,我以为朝廷已引以为戒。而今善财难舍,徒令一心报国的将士们失望。你请回吧,我会在长安待到元日以后,赏赐分两次发下,一次冬至、一次正旦。若无,后果自知之。”

骆全灌面有讪讪之色。

不过正月走,似乎也在底线之内,可以接受。

“还有一事,灵武郡王或感兴趣。”骆全灌又说道。

“讲。”

“宣武节度使朱全忠上表为张濬诉冤,朝廷不得已,诏其而还。濬已自绣州归京。”

“张濬与朱全忠竟有联系?”邵树德奇道。

更奇怪的是,张濬为何不找我?难道此人真的是忠臣?一心为朝廷考虑,对朔方镇抱有敌意?

“这个某亦不知。濬素与克用不和,结仇甚深,灵武郡王与陇西郡王乃义认兄弟,张濬仓皇之间,也只能找全忠帮忙了。”

“张濬竟还能入朝?”

骆全灌笑了笑,道:“得罪了北司,如何能让他回来?说不得还得打发出去。”

“往何处?”

“荆南、鄂岳两镇,可择其一令其出镇。”

这招够狠!

荆南节度使目前是李侃兼着,朝廷想授予张濬,李侃不一定会奉诏。

鄂岳便是武昌军。杜洪是伶人出身,可谓低贱至极,没有任何家世依凭,但能在几年间当上一镇节度使,显然是有本事的。朝廷想换掉他,逼急了直接投靠朱全忠了。

“如此甚好。”邵树德点了点头,道:“某知晓了。全忠狼子野心,非贤良也,若有可能,朝廷可下诏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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