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节
“呜!”车阵里角声响起,弩手、步弓手几乎同时发射。
箭矢破空而去,将冲到半路的游骑远远驱散了开去,几个倒霉鬼甚至中箭落马。
折嗣裕又挑了一将,让他带人去试探另一个车阵。
这次就只有数十骑上前,同样半路被箭矢逼退。
没必要继续试探了!
这股汴军不是弱旅,一点不慌,应是正儿八经的衙军。
他现在有五千骑,如果强行冲击汴军横在两侧的辎重车辆,远距离上会受到强弩及步弓的射击,靠近了会被拒马枪及车辆本身阻挡,车辆后还有手持大盾、长枪、刀斧的步卒。
不是一定冲不下来,是实在太亏啊!
几百人的一个小阵,只要死几十个骑兵就很不值得,死百人以上就是大亏特亏。
怎么对付这股汴兵呢?
折嗣裕仔细观察着。
火攻不好使,挖壕沟估计也没用,因为汴军步兵可以在强弩的保护范围内挖土填坑。
打击他们出外樵采的人也不成,因为西面二十余里便是一座堡寨,不过就是吃一两天冷的东西罢了,完全坚持得住。
该用什么办法呢?
正思考间,汴军车队里响起一阵鼓声,大军竟然继续前行了。
弩手、弓手、盾手、槊手步行跟在旁边,累了就换人。其实如果是专业的偏厢车,这些人甚至可以坐在车上,进一步节省体力。
铁骑军不少人已经离开,此时跟在折嗣裕身边的还有两千余骑。
他们牵着战马,远远盯着车队,就像狼盯着猎物一样,不断寻找着车队可能露出的破绽。
只可惜这股人稳重得很。步卒应该也是参与过多次战争的老手,一点不慌。
竟是无处下手,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住进堡寨?
折嗣裕有些不甘心,这还只是普通的辎重车辆呢,只稍稍做了点改装,若来的是偏厢车,岂不更是老鼠拉龟,无处下手?
“军使,某有一计,平时或无用,然今日正合适。汴人无备之下,或要吃个小亏。”一名亲兵突然说道。
“讲!”折嗣裕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若有效,重重有赏。”
破贼
西北风呼呼劲吹,几乎要将旗杆折断。
除少数人留守营地,看守马匹、辎重之外,铁骑军大部分人都上马,快速机动到某处,挥汗如雨地忙活着。
还有一些被他们抓到的百姓也动员了起来,忙个不停。
与此同时,还有近千骑在汴军周围游弋着,时不时冒险靠近,千方百计迟滞汴军的行军速度,虽然收效甚微。
折嗣裕算了算时间,今晚汴军多半要在那个堡寨内休息一晚。然后再行军,差不多明日午时可以抵达预设的攻击地点。
希望明天天气不会有所变化!
邵树德是第二天上午收到折嗣裕传来的加急消息的。
他让人模拟了一下形势,然后沉默不语,仿佛看到了岐沟关之战曹彬被耶律休哥的骑兵围困的场景。
当时曹彬用运粮车充当外围屏障,耶律休哥攻了一下,死伤不轻,于是转入对峙。
按理说,曹彬有从雄州刚带过来的粮草、器械,一时半会辽军也拿他们没办法,不是正好牵制辽军骑兵,给其他两路大军创造机会么?
但曹彬的应对是,深夜打开车障,带人逃跑……
就这战斗意志,被成德骑兵围困的李克用能吊打你十八条街。
这一仗,宋军死万人。
曹彬带残部溃逃后,辽军又追来,其部望风自溃。
李克用也不是没在成德、幽州面前败过,但他总能击退追击的骑兵,从容收拾败局,不至于伤筋动骨。
都是步兵为主,为何差距这么大?
或许,汴梁禁军从朱温建立起开始,到北宋初年,过去了差不多快七八十年了,参照神策军的堕落曲线,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水平了。可能因为历战事较多,比神策军堕落得慢一些,但存在了数十年的军队,暮气沉沉是难免的。
“给折军使传话,我静候佳音。此战若能大破汴军,当记头功。”邵树德说完后,便出了大营,查看起刚攻下的硖石堡。
这边都是小场面,以精锐步军打张全义的县镇兵、屯田兵,没有什么大的悬念。可能就新安县难打一些,张全义居然破天荒地修缮了那座城池,这么重视“函谷关”吗?
郑州、洛阳大驿道上,车马众多,最先出发的刘捍所部头大无比。
夏军骑兵与他们所遇到的朱瑾、罗弘信的骑兵不太一样。
他们不硬来。
朱瑾骑将出身,最开始总是用精锐骑兵硬冲有辎重车辆保护的步兵,死伤惨重。
吃了几次亏后,开始袭扰粮道,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到最后,可能是人变得狂乱了,今年居然用骑兵硬冲步兵大阵,妄想赌一把,最后全军覆没,狼狈逃窜。
曾经拥有五千以上精锐骑兵的泰宁军,降的降,死的死,已不足为虑。
“刘将军,夏贼是否已放弃袭扰?”随军要籍朱友让看着散在远处的夏军游骑,问道。
“朱随使,夏军未必已放弃,说不定在哪里等着咱们。然我军昨晚休整了一夜,气力充足,士气高昂,不惧夏贼。”朱友让本是汴州豪商,被东平郡王收为义子,如今充当随军要籍,其实是有几分监军味道在内的,他也不敢过分得罪。
刘捍,与杨彦洪一样,都是宣武旧军将校。
杨彦洪统宣武骑军,位高权重。不过也正是因为位置太高了,东平郡王又很眼热他手里的骑兵,于是拉拢他手底下的李思安等人,导致慢慢被边缘化。
但旧军将领也不可能完全不用。
大伙都是世代将校家庭,传承很多,本事还是有的。
不用杨彦洪,李思安得用,不然骑将人才够吗?单靠葛从周、霍存、谢彦章这些巢军骑将够吗?
刘捍现在是左右保胜军都指挥使,俗称都头是也。
带着四千人从郑州出发,充作大军先锋,入援洛阳。
只是没想到,夏军骑兵竟然已活动到这片区域了,看来新安县以西已经彻底糜烂,搞不好夏军主力已进抵新安城下,要围攻这座城池了。
风越吹越大,刺啦一声,一杆旗幡当场折断。
看见的人面有惊容,朱友让也吓得叫出了声。
“沧——”刘捍抽出了横刀,环视左右,道:“西风劲吹,此天时也,何乱耶?”
他让人将断掉的旗幡收起来,又换了一根新的上去。
“不许停,继续走!夏贼难不成还能直冲我大车?”刘捍死死盯着众人,道:“血里火里都走了那么多遭了,杀的贼兵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怕这些?只要将士齐心,便是这天也能捅个窟窿出来。”
众人闻言都笑了,士气有所恢复。
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风里雨里,血里火里,杀了个遍。区区夏贼,若敢冲过来,便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终日琢磨的杀人的手艺。
“夏贼若来,某手中这把长槊定痛饮其血,一槊一个。”
“若夏贼来得多了,你待如何?”
“那还不简单?一枪俩。”
“哈哈。”
有几人调节起了气氛,众人士气再度提高。
这就是部队里经历血与火淬炼的老兵多的好处了,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也不是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