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
韩全诲想来朔方当监军,你把丘维道置于何处?
不过此番他若是能立下功劳,也不是没有好去处,全看他如何表现了。
时瓒一直到晚间才离开驿馆,出门之后,汗已透背。
“衙内,如何?”徐汶上前问道。
“我等继续等长安消息。”时瓒的情绪不是很高,道:“灵武郡王野心极大,竟然想给朱全忠拉包围网。”
“如何个包围法?”徐汶追问道。
“到那边去说话。”时瓒牵着马儿,走到远处一棵大槐树下,一边避雨,一边说道:“灵武郡王让朝廷火速派出天使,追回前旨,重任我父为节度使,免得给一些人口实,降了全忠。”
按制,委任某人为节帅,天使要先去理所,当着军府诸将、监军院诸僚佐的面,宣读圣旨,授予旌节。
理论上来说,事情到这一步还没完,还要去各属州,州刺史出迎,再宣读一遍圣旨,如此算是走完整个流程。但如今这个时节,一般就走完第一步,后一步就不一定了,有的走完,有的没有。
泗、濠二州,你说他们对时溥不忠心吗?这或许冤枉人家了,陪你出兵,陪你打仗,今年是与朱全忠开战的第五年了,打得如此惨烈,大伙很够意思了。
但确实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降与不降,只在一线间。时溥同意过移镇,事到临头又反悔,这或许会成为促使二州投降朱全忠的微妙因素——有了个说服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不是我不忠,是朝廷有旨。
“朱瑄、朱瑾那边会怎么做?”徐汶突然问道。
这俩老哥,现在也是徐州的难兄难弟了。唇亡齿寒之下,互相救援,但结局多很惨淡。
“多半要派人的。方才灵武郡王问朱瑄、朱瑾二人有何荣衔,这大约是想给他们升官了,甚至是晋爵。如此,便要派天使前往兖、郓宣旨了,鬼知道去的是什么人。”时瓒说道:“我看这朝廷,就是邵树德的夜壶,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那不管了。我等入朝,怕是也没甚意思。”
“衙内,司空让你入朝,是为了保住时家血脉。”徐汶道。
时瓒沉默。这次入朝,他把妻儿都带过来了,确实没打着回去的念头,这也是父亲的要求。
“嘭!”时瓒一拳擂在槐树树干上,咬牙切齿道:“只要邵树德能攻杀朱全忠,我便是给他当狗又如何?他想杀谁,我便杀谁,甚至天子都杀得,只要能灭了朱全忠。”
徐汶听了大惊失色,忙道:“衙内慎言。此番入朝,三千徐兵皆唯衙内一人是从。但万事须谨慎,时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万勿自暴自弃啊。”
“我晓得。”时瓒长舒了一口气,道:“该隐忍时会隐忍。”
勾连
大军离开延州,进入绥州。
其实邵树德想常年蹲在陕州,一直996盯着朱全忠、李克用来着。
但这不是玩游戏,晚唐风气如此,军士们要见到家人,不然不开心。不开心战斗力不行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会搞得大帅很不开心。
大头兵们人权太好了,坑!
还喜欢多嘴怪话,喜欢串连鼓噪,喜欢邀赏请功。
建中之乱时,前去平叛的泾原军抵达长安,朝廷的供应其实是足的,但菜色不太好,据闻只有糙米和蔬菜(“饭菜粗粝”),让军士们极为火大,再加上没有其他赏赐,便成了造反的导火索。
讲真,换在其他朝代,大头兵们吃饱饭就可以了,还有嫌弃粗茶淡饭的?
但我大唐自有国情,么得办法。
抵达龙泉县后,邵树德下令铁林军副使野利遇略带着部队先回灵州,军士们欢声雷动。
邵大帅只能苦笑。
他打算在绥州停留一些时日,这是他的起家之地,他想多看看。
绥州已经开始了春耕,种的是粟米和春小麦。
水浇地种麦,旱地种粟,多年来一直如此。
绥州刺史名叫李昌远,刚刚上任,从朝中投奔而来,之前任起居郎,转翰林学士。没想到连这个也不想做了,经杜让能推荐,得授绥州刺史。
杜让能在信中称他“魁梧博厚,宽裕温良,蕴是粹和,发为符采”,又“韬经济弥纶之望,为言语侍从之臣”。
对此邵树德只是笑笑,此人在杜让能的夹袋排序虽然不低,但肯定不靠前,不然绝对带去凉州了。
李昌远新官上任,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带着州府一干人“躬耕”做表率。
四月十四日,赵玉在绥州产下一女,邵树德大喜,当场取名“采薇”。
十六日,杜让能一行人的车驾抵达了龙泉县,邵树德将其迎入县内。
“听闻灵武郡王有弄瓦之喜,老夫在此恭贺了。”杜让能穿着便服,皓首须髯,风度翩翩。
邵树德却觉得杜让能的白发变多了,以前是黑白夹杂,现在几乎全白了,看来这阵子心力交瘁啊。
“杜相跳出是非圈,亦堪一贺。不如今日置酒饮宴?”
“罢了,老夫不胜酒力,恐要出丑。听闻石佛寺甚雅,不如前去饮茶?”
“可。”邵树德道:“便去石佛寺。”
他知道杜让能肯定有话要说,挑个清净高雅的地方,好一抒胸臆。
邵树德招来萧氏,让她知会赵玉一声。
萧氏应允后,上前给杜让能行了一礼。
“已是多年未见贤侄女了,萧相可好?”杜让能看着出脱得愈发漂亮的萧黛,笑问道。
“伯父在河州,尝言清静无为、平安是福。每日闻山中鸠鸣,赏村边杏花,听泉音缭绕,享园中瓜葵,惬意安乐,甚为舒心。”萧黛笑答道:“贤叔去凉州,亦可多看看那七里十万家之盛景,城头弯月、断肠琵琶,妾也只在书中闻知呢。”
杜让能笑了,见邵树德已经走远,低声道:“贤侄女才貌双全,自可得千般宠爱。老夫有一言,听过便算。灵武郡王是念旧情之人,切勿争。争,未必有效,不争,或收奇效。”
说罢,便离开了。
萧黛又行了一礼。
这段日子,赵玉有孕在身,除偶尔有个把侍女侍寝外,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人服侍,夜夜承恩,雨露浇灌,本还有些小心思,现在一想,确实操切了。
车驾很快进到了石佛寺之内。
僧人忙着去碾茶,邵树德与杜让能相对而坐。
“老夫离京之时,听闻朝廷欲晋朱瑄为鲁国公、朱瑾为郯国公,此或为灵武郡王之手段?”
“小小名爵,朝廷难道不允?”
杜让能轻笑。
好一个“小小名爵”!确实,朝廷滥封名爵,虽多止于一代,但确实滥了。现在郡王已经不太能满足一些大镇藩帅的胃口,再下去是什么?尚书令敢给吗?亲王是不是要封?
“老夫亦知此举意在全忠。”杜让能道:“如今敢问灵武郡王,可知全忠用兵,最大优势在何处?”
“兵精粮足,运兵运粮耗费低。”邵树德说道。
河南道,虽不如河北富庶,但却是国朝排第二的经济重镇,人烟稠密,钱粮多是肯定的。
国朝初年,河北既富裕,又能打,到了这会,河北富是富,但却没有河南能打了。
人家被各路人马祸害得那么惨,安史之乱后战火就没平息过,淄青、淮西这两大烂疮,一直刺痛着大唐的神经,不得不调兵平叛。及对河北、山南用兵,也需河南藩镇出力。
也就是说,在其他地方百姓休养生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