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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节

 

“此去,可有把握?”朱全忠目光灼灼地看着朱珍,问道。

“没把握。”朱珍答道。

“你还是这臭脾气!”朱全忠笑骂:“凡用兵,都把贼人想得英明神武,自己束手束脚。”

“吃过亏,自然就长记性了。”朱珍苦笑道。

朱全忠目光一凝,暗中思索朱珍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到底是在说当初信了郓人诈降,草率进城,导致进城军士全军覆没的事情呢,还是在说被自己投闲置散?

不过他很快醒悟了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笑道:“谨慎些也好,大河防务,便交给你了。”

“尽力而为。”朱珍也不承诺什么,他说话就是这样,总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我信你。”朱全忠亲自起身,又给朱珍倒了一杯酒,道:“可还记得当年同州之战,你我对上邵贼那次?”

“是诸葛爽那次吧?”

“是。”朱全忠坐了下来,道:“诸葛爽挂帅,朱玫、伊钊、邵树德三人为将,全军得有两三万人吧?我只有兵马万余,于城外列阵,击破伊钊,攻邵贼本阵不克,后退去。”

“那次死了不少老兄弟。”朱珍有些伤感。

“便是不死,也得被王重荣夺走。”朱全忠叹道。

他当年兵少,然孟楷还嫉妒他,将他的求援信件悉数扣下,以至于黄巢、尚让根本不知晓同华的情况,一怒之下便降了朝廷。

投降之后,仅有的万把兵也被王重荣吞并了。不过王还算讲点良心,最终允许朱全忠挑了一营五百人带走,出镇宣武为帅。

“王重荣也没有好下场。”朱珍笑道:“就是可惜那一万老兄弟了,被王重荣吞并后,编入河中军,去年邵贼攻河中,不知多少人战死。”

“不谈他们了。如今咱们的根基在汴州,此番你去郑州后,我也要东奔西跑了,这份基业,需你我同心协力,一同维持。从今往后,富贵同享。”朱全忠又举起酒樽,道。

朱珍举杯相对。

梁王的话,他当然只会听一半。经历了这段投闲置散的日子,他想明白了太多事情。人一富贵,就容易忘了老兄弟,就容易猜忌老兄弟。

刚起事时的梁王,何等英明豪迈,对老兄弟也推心置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非常让人信服。

朱珍那会也对朱全忠死心塌地,呕心沥血,立下了诸多奇功——

编练军士、招募新兵、战场厮杀等等,功劳卓著,没有第二人可比。

同样的招募新兵,郭言出了茬子,而朱珍就能依靠一万新兵击败贼人,顺利而归,还得马千余匹。

争夺义成镇的关键时刻,朱珍雪夜入滑州,擒安师儒。

汴州城外败秦宗权,遏制了蔡贼的嚣张气焰。

吴康镇之战重创时溥主力,为胜利奠定了基础。

数败赫赫有名的魏博军,歼灭其精锐豹子都。

连下曹州、濮州,攻郓州时逼得贼人诈降,这才败北。

河阳击破李克用,威风凛凛。

可以说,在朱全忠起势的早期,朱珍的作用是无人可以取代的,战功也远超其余诸将,是当之无愧的汴军头号大将。

尤其是很多新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宣武旧军杨彦洪、李思安、贺德伦等部也是他一一整编消化的,收编的蔡贼更是由他甄选整训。

前后向朱全忠推荐了数十员将领,很多人的提拔也操于朱珍之手,众人皆感其恩德。

有威望,会打仗,老打胜仗,在军中人脉关系极其深厚,亲信党羽遍布诸州,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被朱全忠所容忍。

投闲置散已经算好的了,若是换了朱全忠晚年,尸骨都烂掉了。

但到了现在这么一个艰难时刻,朱全忠也放下面子,与朱珍促膝长谈,言语间多有懊恼、悔意,重新启用了这员大将,用他来稳固黄河防线。

朱珍有些感动,更多的是感慨。

不被邵树德逼到这份上,你也不会想起我吧?

但不管怎样,他对朱全忠还是有感情的,不至于背叛他。便是他想叛,估计也不成。汴军与夏军一样,是主帅一手拉起来的队伍,二号人物就是二号人物,在主帅死之前,很难有机会。

至于主帅之子,当然就不行了。若朱全忠得了天下,并且死在朱珍之前,那么他临死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朱珍、胡真这类老将,毫无疑问。

朱珍的家人已经先期前往郑州,这次是朱全忠主动提出来的。

当年被朱全忠怀疑并失去信任,导火索就是朱珍将家人接到身边。时移世易,没想到这次朱全忠主动提出让朱珍带上家人,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与朱全忠喝完最后一杯酒后,朱珍躬身行礼,大踏步离去。

朱全忠在驿站外看了很久,直接翻身上马,夜行回了汴州。

汴州城内的气氛不如往日。

出征的将士有很多没能回来,连尸首都不知道埋在哪里,让人哀不自胜。

不过作为武夫的家人,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艰难以来,大多数战争发生在河南道,远的有安史之乱及其后续河朔三镇的割据,稍近的有淮西叛乱及徐州庞勋之乱,最近的则是黄巢、秦宗权之乱,多灾多难的时局,也锻炼了河南百姓坚强的意志,而这也是河南兵纵横东西,威压诸镇的主要原因:时局使然。

这会的北方,兵源质量最好的就是河南,其次河东,再次是河北,关中兵应该是质量最差的,盖因其承平日久也。

邵树德都不肯就近招募关中兵,他首选河南兵,其次招募关北、河陇健儿,关中降兵只要精壮。关中安宁的生活导致百姓不敢拼命,历史上凤翔李茂贞六万大军被汴军五千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样的兵实在让人皱眉。更别说,李克用也能随意虐关中诸侯,固然有将领能力的因素,但正面野战打不过也是事实。

这其实就是一个悖论。我拼死力战,为下一代搏得了安宁富足的生活,可以嘲笑那些还在打打杀杀,动乱不休的地方。但我的下一代居然没那些地方的人狠,比他们更怕死,打不过他们了,让人很是无语。

刘知俊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来到了汴州。

感化军已灭,而今徐镇将士们都得另寻出路。梁王看起来非时溥所能比,观其赈济百姓,修缮沟渠,鼓励生产的举措,皆明主所为,确实更值得投靠。

汴州的繁华让他非常感慨,同时也若有所思。

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这一代的老人还能打,下一代新人还敢搏命么?难道需要不断从外州吸收精兵,充实汴军?那样徐镇军校子弟们或许便有出路了。

刘知俊很快被引到了朱府之中,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了,但他大部分都不认识,只能如个喽喽一样站在角落,默默听着。

“河阳之败,我也有责任。”朱全忠坐于上首,声音洪亮:“此战,打得太仓促了,或许不该发动。兖、郓二贼死灰复燃,袭扰曹州,致我顾此失彼,此皆吾之过也。”

这话听得众人神色稍缓。

梁王晋爵后,愈发谦和,将此战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庞师古、张慎思战败回来,也没有怪罪,庞师古甚至继续领兵,张慎思多半以后还有机会,目前只是被冷藏一段时间。

这对于凝聚人心有些作用。

“夏贼的实力,诸位也看到了,还是很能打的。邵树德经营多年,听闻将灵州搞得很不错。又能生聚,还能打仗,此劲敌也。”朱全忠继续说道:“从今往后,诸位不可再自矜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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