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节
安仁义攻浙西,其实也是为了敲打钱镠,让他不要对老上司董昌下手。
“杨行密居然还在扩张。”邵树德将多份军报扔在案上,有些惊叹老杨的气运。
杨吴军政集团,确实到现在还处于上升状态。
短短几年,已经收取黄、昇、楚、濠四州了,钱镠的苏州很可能也要保不住,这扩张势头,确实相当不错。
只有朱延寿在寿州吃了亏,其余几个方向,“全线飘红”。
老杨这经营,可以可以。
或许这就是所处位置的优势了。正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邵树德势力起于西北角,已经有关中、关北、河陇这个大后方,杨行密起于东南,若能并吞两浙,这后方也有了。
但他历史上没能吞并钱镠。
曾经有过机会,但因为担心田覠据杭州自立,勒令其退兵,坐失良机。
这就是唐末军头的悲哀,属下的忠诚心极其有限,不得不小心翼翼。
其他王朝末年,开拓进取的时候,主公下面的大将,坐镇一地,当个太守、刺史什么的,其实也是军政一把抓的,但人家忠心就比较高,主公也不用整天疑神疑鬼,担心谁谁谁要造反了。
一百四十年的藩镇割据历史,遗毒甚深!风气完全搞坏了,都想当老板创业,不想替人打工。
“大帅,行密不足惧也。”陈诚拿起另一份军报,放到邵树德面前,道:“刘崇望已至兴元府。”
“走得可真够慢的。”邵树德嘲讽道。
征蜀之事,本来说过了元宵节出兵的。但军士们怨声载道,于是决定过了春社节出兵。
但二月二后,神策军的那帮大爷们又借口赏赐不足,不愿动弹。
接下来又是一番交涉,搞到三月上旬才出兵。
帝御安远楼送行,君臣相泣,场面感人。送行百官、士人见状,诗兴勃发,那一天估计作了几百首诗。
两万神策军,磨磨蹭蹭,到了五月上旬,终于抵达了兴元府——好吧,其实也不算太慢。
但他们又停下来了,为了粮草供给的事情扯皮。
凤翔镇出多少?兴元镇出多少?奉天镇出多少?京兆府又出多少?总之还有的扯呢。
至于川中局势,目前看来,其实还是比较稳定的。
李茂贞连连上表请罪,但手底下并没有停,数次猛攻梓州,朱玫手下多有逃亡投奔李茂贞者。
关键时刻,王行瑜、王行约这俩不要脸的又投向老上司朱玫了。满存、李鋋亦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茂贞攻梓州屡不克,又恶李鋋、满存等人反复,回师时将其攻灭,李鋋被杀,满存率残部东奔朱玫。
龙剑节度使赵俭、绵州刺史王行瑜合兵南下,攻汉州,又为茂贞所败。
李茂贞算是看出川北这一片不好打,反对他的势力太多,于是开始整备兵马,打算攻取陵、泸等地。
新一轮战事,又在酝酿中。
“李克用到哪了?”邵树德问道。
“应在晋阳休整。”陈诚答道:“魏博、成德、宣武三家打退李克用后,王镕有些志得意满,最近频繁联络卢文进、单可及,甚至有使者跑到安邑,相约一起出兵。幽州,马上又要叛了,李克用也是嗅到风声,方才大掠一番就撤。”
“义兄这人……”邵树德有些无语。
河北确实是大肥肉,但你吃得下么?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跟打地鼠一样到处平叛。
邵树德不确定现在幽州还有多少人口,再打几年又会剩下多少。
魏博今年被李克用一祸害,估计也有些伤。
毫无疑问,河北百姓确实是苦了。但怎么说呢,有魏博、成德、幽州这些顽固的军人集团在,怎么着都免不了刀兵之苦的。让李克用先折腾他们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远在河中的赵光逢指出,多年未闻战事的河北人老是被这么搞,很可能把他们的军事能力给提升起来。邵树德觉得不无可能,毕竟历史上魏博那么挫,被朱全忠反复踩在地上摩擦,但“养蛊”多年后,练出了银枪效节军这种“蛊王”。
李存勖时期,攻成德,死了好几员大将,成德军人的能力也大大提高。
毕竟河北有军事基础,有经济基础,人还多,尚武之风又浓烈。他们现在挫,那只是因为安定的时间太长了,真要提升,其实也很快。
“罢了,蜀中、河北,我也鞭长莫及,暂时没那个精力管。”邵树德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寿州大街小巷,道:“离开北地半年,也该回去了。再不回,我担心……”
陈诚默然。
“但还需交接好防务。不把诸事理顺了,走得不放心。”邵树德又道:“如今就等时瓒、折嗣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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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邵树德一直在寿州歇息。
一万新卒已经正式编入铁林军右厢,郑勇任兵马使。
那日淝水之战,他们与敌右翼进行了短时间的厮杀接触,后又参与围攻淮军营寨,表现还不错。邵树德信守承诺,将其编入铁林军。
一万人在八公山下操练,杀声震天,远近皆闻。
朱景也一直在整顿消化他那五千兵马。
他现在对邵树德是真的恭敬,每天都来请示汇报。哪怕只是装装样子,这演技也相当可以啊,挑不出毛病。
临时居住的江府内各种用度不缺,全由朱景亲自把关、挑选,另外还送了两个女人过来侍寝。若不是他姓朱,邵树德都怀疑朱景想当他义子了。
不过服务到位,可不代表邵树德昏了头,会把朱景引为心腹。事实上折嗣伦就很清楚,申州刺史陈素不能动,寿州刺史朱景是可以动的。
五月十三,时瓒只带了寥寥几名亲随,匆匆赶到寿州。
“李将军。”江府之内,时瓒对着李忠恭敬行礼。
“时将军来了。”李忠笑眯眯地回了个礼。
“大王有召,昼夜兼程赶来。”时瓒说道:“李将军,可否引我去见大王?”
李忠不动。
时瓒有些疑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一起等。
良久之后,却见两名彩衣女子红着眼睛离开,李忠这才说了句:“随我来。”
时瓒看了两眼离开的女子,一位年轻妇人,应未满二十,另一位是青葱少女,不知什么身份。
“不要多管闲事。”李忠警告了一句。
时瓒连忙告罪。
“拜见大王。”会面的地点在书房,邵树德正端着毛笔练字,时瓒一进来便行礼。
“建中年间,李希烈伪署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寿州刺史张建封遣贺兰元均、邵怡守秋栅,阻遏叛军东进。”邵树德放下毛笔,看着时瓒,道。
时瓒若有所悟,也微微有些失望。
秋栅位于霍丘县,夏王这是想让他镇守秋栅,防备梁人南下,或许还有盯着朱景的意味在内。
邵树德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两月前梁人南下,朱景招募游侠少年,袭扰贼人,后又整军北上,血战垛堞,故得刺寿州。陈素深入蔡州,奋勇杀贼,后又至寿州,阻敌渡河南下,此亦有功,故得授申州刺史。”
时瓒不意邵树德目光如炬,竟然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立刻告罪。
“先在秋栅整军练兵。”邵树德说道:“你部虽有万人,我看最多三千能打,剩下七千,怕是还打不过淮人。不好好操练,如何上阵?待兵马整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