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节
这是个苦活,可一旦出了成果,那绝对是铁打的基本盘,和关北一样,只认邵圣不认李圣的核心统治区。
“此番大战,不少将士伤残退伍。”邵树德说道:“我看孟、怀诸县还有很多乡长、乡佐、里正、驿将之类的职位空缺着……”
“大王,我都留着呢。”宋乐笑道。
“先生真知我意。”邵树德大为感慨。
什么是能臣干吏?这就是啊!既会理政抚民,也懂其他方面的东西,宋乐可真是——太会了。
“都是为我拼杀的将士,我要替他们下半辈子着想。”邵树德说道:“每月一斛的抚恤,不足以表我意。过几日,我让幕府拟一份名单,先生全给我安排下去吧。”
“遵命。”宋乐应道。
军中伤退下来的人,本来就很忠心,服从性也好。大王再给他们安排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职务,那么一个扎根乡里的小土豪家族就有雏形了。
宋乐敢断定,至少在两三代人以内,这些人对夏王都是充满感激的,是夏王最基层同时也是最根本的支持力量。
这样一来的话,定都洛阳其实是最完美的选择。山水环抱之势,至少对延续邵氏家族的统治极其有利。但经历了这场河洛战事,宋乐也看到了洛阳的劣势,局限性还是有些大。
这破事,以后再说吧。
“封渭已经南下了吧?”邵树德突然问道。
“正月十六就走了,上元佳节,也不多歇几天。”宋乐笑道。
打下洛阳之后,邵树德上表朝廷,保举战功卓著的高仁厚为东都畿汝节度观察处置等使、东都留守、河南尹。
“东都畿汝”,指的其实是三处地方,即东都洛阳这座城市本身,外加二十个畿县以及汝州。
封渭升任节度副使,协助高仁厚处理政务,毕竟我们的高都头是武人,大部分精力要花在征战上。
高仁厚对这个职务很满意,已经高高兴兴南下上任了,把指挥部都搬了过去。
他当过东川节度使,知道这个武人的最高荣耀意味着什么,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好,他要赶紧重温一下。嗯,就是天使的动作太慢了,到现在还没把全套仪仗送过来。
原本胡真的监军被赶回了长安,朝廷重新选了一个叫张承业的过来,但被邵树德否了,原因是此人对朝廷太忠心——嗯,黑色幽默,因为对朝廷太忠心,所以当不了藩镇监军。
高仁厚也是关西军政集团中,第三个升任节度使的武人。另外两个都是邵树德的元从老人:李延龄、任遇吉。
不要小看这种阉割版的节度使,事实上对武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
名利二字,世上又有几人能看穿?邵树德治下的节度使,除了不能组建衙军、外镇军,州县兵数量也要得到他的认可之外,其他真是没的说,威风、富贵是不打一点折扣的。
“既然都南下了,我也南下吧。神都洛阳,还真没去过呢。”邵树德笑了笑,道:“便把铁林军儿郎带过去,吓一吓朱全忠。”
“大帅,可别忘了放归部分土团兵。”宋乐提醒道:“有些人家里去年秋播了,可以晚一些回来。但有人未及秋播,春社节过后要准备春播,这些人得放回来。”
“知道了。”邵树德摆了摆手,道:“我先南下耍耍。”
洛阳行营
正月二十五,邵树德在亲兵、侍卫亲军、铁林军的护卫下,通过黄河冰面,抵达了南岸。
“大帅!”一身金甲的符存审上前拜见。
“此番围歼长直军,你在关键时刻投入所有骑兵,再让天雄军南下,非常果断。”邵树德拍了拍符存审的肩膀,赞道。
“此皆大王所定方略。若无此略,我等便是累死,怕也赢不了。”符存审答道。
邵树德大笑,符存审也会拍马屁,关键是拍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战术上的成功,掩盖不了战略上的失败。这仗能打赢,主要是战略定得好。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霍存还不肯降吗?”邵树德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河阳南城,问道。
城池外围的羊马墙已被攻破,壕沟业已填平。最近几日,城内甚至不敢出城袭扰了。
到了昨日,相隔不远的仓城也在连番攻打之下,守将顶不住压力,率五百人投降。
“霍存大肆征发城中百姓,发给器械,上城头戍守。我遣人招降,使者都没能进城,为霍存远远一箭射死。”符存审据实回答。
其实对河阳南城的围攻烈度一直比较低,因为其特殊的地势,很难使得上全力,围困是最好的策略。
一般而言,大军出外野战,随军携带的粮草不足一月所需的情况下,是不建议攻入敌境作战的。正常情况下,主将都会尽量筹备三月所需粮草,然后后方再不断转运,这就是一方军败,另外一方总能缴获许多粮食的主要原因。
守城作战,只要不是太穷,食品储备量肯定要超过三月所需,半年、一年都不在话下。但如果城内人口数量太多,而城池又不够大的话,还需要在外修筑仓城,储备粮草、器械,与城市本身互为犄角之势。
河阳南城有多少粮食,现在差不多弄清楚了:仓城缴获了五万余斛粟麦,还有一大批器械、伤药、篷布、工具等物资,据俘虏交代,南城内存了更多的箭矢、伤药、器械,粮食相对少一些,可能只有四万斛,考虑到官员、军士、百姓加起来人数上万,城中粮草应该只够四个月正常所需。
四个月,其实也不少了,坚持到大河化冻绰绰有余,或许这便是霍存的底气。
“此城三面临水,易守难攻,勿要硬来。”邵树德说道:“便是土团乡夫,死伤多了也很可惜。”
河阳及邵州王屋、河南府河清共出了七万乡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太多军事经验,毕竟农闲时的训练和真正的战争是有很大区别的。有人在农闲训练时射箭贼准,结果上了阵紧张得不行,大失水准;有人平时自夸勇武,刀枪棍棒耍得有模有样,结果上了阵尿裤子,这都是有可能的。
这次大举南下,是河阳百姓多年来第一次真刀真枪与敌人干仗,提升非常巨大。如果再有几次大规模、高强度的军事行动,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民间尚武风气会更加浓郁,最终都会体现在战斗力上。
不能让他们在还没成长起来之前就大面积挂掉,这不值得,也很影响农业生产。
“那便继续劝降?”符存审问道。
“我听闻符将军足智多谋,喜谈兵事……”邵树德笑道。
符存审有些惭愧,道:“年少时慕豪侠,喜兵书,好勇斗狠,让大王见笑了。”
符存审年轻时在乡里游荡,性格豪迈,悍不畏死,非常向往古时的豪侠。又酷爱读兵书,几杯酒下肚,就开始与人吹牛,各种兵法讲得头头是道,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名气渐渐传了出去。
其实吧,那时候他也就是军事爱好者水平,没有实际领兵的经验。但在乱世,名气是可以变现的,巢乱来临的时候,豪强为自保,出钱出粮募兵,给了符存审第一桶金,然后得以投靠光州刺史李罕之,征战中不断学习、充实自己,水平与日俱增。
现在的符存审,指挥几万人打仗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他证明了自己,后面就会得到更多出头的机会。
“无需自谦。”邵树德摆了摆手,道:“丧乱之时,李光弼守河阳,可有借鉴之处?”
符存审熟读兵书,古代战例都了解,别说本朝发生过的事了。他稍稍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