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节
“组建州军之事,尽快筹备起来吧。”邵树德最后说道。
军事仗、政治仗都要打,前者是基础,后者是长治久安的保证,更不可轻废。
军事仗打赢了,政治仗没打赢,那就是反复叛乱到后晋年间的魏博,这不是邵树德希望见到的场面。
削藩,明面上的藩易削,心中的藩可没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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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图回到州衙之后,又找来了一些州城大户。
“殿下有言,昔年窦建德是夏王,他也是夏王,此莫非天意?”谢希图清了清嗓子,说道。
在座的人都是富户豪强,在城外都有农庄,与地方上勾连甚深,很有影响力。此时听了谢希图的话,都是一愣。
“夏王又有言,他欲从州府中拿出部分钱帛,招募力役,重修窦建德庙,令其永享香火祭祀。”谢希图仔细观察了下众人的表情,缓缓说道。
在座众人都是一震,这可新鲜了!
“使君,夏王对卫州到底是什么个办法?到底会不会走?”有人忍不住问道。
修窦建德庙,此为怀柔之举,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夏军到底会不会一直占着卫州不走,这才是大伙最关心的事情。
“不会走了。”谢希图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黎阳镇将陈元瑜已弃城而走,东去魏州。天德军自灵昌津渡河北上,夏军一部先锋东进,卫县、黎阳旦夕可下。都到这地步了,你觉得他老人家会走吗?”
“昔年朱全忠进占澶、魏,不也走了么?”有人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朱全忠当年没把握吃下六州,且河南未定,拿了钱便走了。今夏王已据河南、关西大部,兵强马壮,不会走啦。你等不要想东想西,最后倒霉的是自己。”谢希图说道。
“这……”众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魏州那边决出新的节度使,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大战起来,卫州作为战场,一定很惨。
“都垂头丧气个什么劲?”谢希图哈哈一笑,道:“你等平日里不都抱怨没机会么?一州五县之地,逃走的官佐不少。夏王说了,他会在五县之地择选贤才,补上各个空缺。”
众人依然不语。
一个是担心邵树德迫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退走,那他们会不会被清算?
第二个是心里有些抵触。被外地人,还是关西人统治,总感觉很难受,哪怕河南人来统治他们都比关西人好。
“卫州州军也会重建。”谢希图又道:“军额三千,一半招募卫州本地勇武之士,夏王亲自考察,合格者录入军籍,成为州兵。我知你等认识不少人,若确有本事,可将他们找来。能吃上武夫这碗饭,想必儿郎们都很高兴。”
这又是给一颗枣了。
众人寻思着,先修窦建德庙,示好卫州上下。再给士人官位,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怪话、坏话。最后再给土团乡夫以机会,这又能搏得部分人的好感。
邵树德,似乎是有点见识的武夫,不一味打打杀杀。
能交流就好,怕就怕那种自以为无敌,凭着手中刀枪可以包打天下,对魏博死命压榨,输粮输械,到头来还要上阵厮杀,鬼才给他卖命。
“都安下心来,以前的老黄历都不要提了。啊,对了,夏王还曾说,国朝天宝年间有五千三百万人,河北只一千一百余万,但却承担了天下近半的赋税,有些太过了。河北百姓亦是他治下之民,如何能厚此薄彼?待天下大定之后,得改。”谢希图又放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沉重的赋税,一直是压在河北百姓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凭什么关西、河南百姓赋税都比河北轻?朝廷没给出过解释。
而既然不解释,那么就别怪河北百姓自己解读。是不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河南户口只比河北略少,但承担的赋税却那么轻,为何区别对待?
夏王若真能改掉这个歧视性政策,确实是有大胸襟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姑且观察一下,看看夏王到底会做些什么。若实在离谱,或者口惠而实不至,那就再找机会反了他。
粗安
“嘭!”酒碗被重重地墩在桌上。
“霍良嗣不过一乡佐,也能当上效节军使,这狗贼!”
“听闻霍良嗣武艺不错,兴许这点被邵——夏王看上了。”
“他武艺是好,但人不行,这才几天啊?直接就投了,听闻还是杀俘上位。”
“现在很多人要他的狗命呢。”
“好了,都别说了。”领头的虬髯大汉扫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听闻陈元瑜跑了,你们可曾听到风声?”
“真的。”有人说道:“他被罗绍威调回去了,说是对抗乱党李公佺,可能他自己也想跑吧。夏兵在灵津关渡河,插在汲县、黎阳中间。他重兵防守黎阳津,守了个屁!罗绍威一召,来了个台阶,他就跑了。”
虬髯大汉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一跑,还能再回来么?”
“卫州五县,就这么丢了?就知道陈元瑜这厮不可靠。”
“罗绍威、李公佺不论谁赢,有胆子收回卫州吗?”
众人又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罢了!”虬髯大汉叹了口气,道:“一头羯羊五百余钱,斗酒四百钱,似这般终日种地,一年到头,如何吃得起酒肉?如果战事再起,怕是有钱也无用。这地,不种也罢。”
众人一下子止住了话头,尽皆沉默不语。
能跟着他到这里,本来就已经有了决定。虽然心里对夏人进占卫州仍然十分抵触,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用,对他们这些不甘于一辈子种地的人来说,实在太难过了。
夏人贴告示招募州兵,卫州城内外已经人所共知。一千五百个名额,先到先得,月领粮赐一斛,每年春秋各领衣料若干,不算加赏,一年还可领五缗钱、五匹绢。老实说,钱有点少了,比原本的卫州州军稍差,比镇军差了很多,与衙兵就更不好比了。
但是——还是比种地来钱多,多很多!
“听闻夏王出钱重修窦建德庙,想来不是李克用那种抢一把就走的浑人。”虬髯大汉说道:“我意已决,去应募州兵。你等能跟着一起过来,想必亦有此番心思。事到临头,或有人反悔,我也不勉强。”
虬髯大汉仰脖灌下一碗酒,道:“我这便去了,尔等自决吧。”
说罢,放下酒碗,大踏步走了。
“我也去了!一年到头种地,种个屁!”
“当州兵不用远征,其实也没什么。走了!”
“邵贼若倒行逆施,就反了他娘的,先去看看再说。”
“走了,走了!”
一行人放下酒碗,纷纷出了酒肆,直奔募兵点。
路上看到了许多拖家带口的行人,坛坛罐罐都放在马车上,老弱妇孺也坐在车上,脸上带着些不安、担忧以及憧憬——很复杂的情绪。
“你等这是要往何处去?”虬髯大汉心中大震,最害怕的事情来了,忍不住问道。
如果真是强制迁移卫州百姓,那就反他娘的。
马车旁有押车的军士,穿着褐布军服,闻言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
“听闻是去唐州。”一位老人回答道。
“唐州那么远,去了做甚?”大汉皱眉问道。
“我等本就是河南人,昔年避秦宗权之乱,逃难来卫州。虽说回不去老家了,去唐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