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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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定程度的稳重还是必需的。
他这个身份,出不得意外。
倒不是邵树德怕了。他手握数十万军队,只要还活着一天,什么外戚、大将,都翻不起大浪来。只是真的没有必要,平生波折,内部动荡,人心混乱,不知道要费多少手脚来处理残局。
第二封信就很神奇了。
来信者名叫朱全昱,本名朱昱,身份很普通,砀山一田舍夫。但又很不普通,因为他是朱全忠的长兄,曾遥领岭南西道节度使。
朱全昱不识字,很明显是别人代写的,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想接回朱全忠的棺椁,带回砀山乡里安葬。
对这个老人,邵树德还是有几分敬意的,待得知朱全昱仍逗留洛阳之时,立刻让人将其请来合欢殿。
“拜见殿下。”朱全昱一来便行大礼。
“坐下吧。”邵树德吩咐道,随后仔细打量老者。
朱全昱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就像黄土高原的沟壑一样,深不见底。
眼神略有些浑浊,但比一般的老人精气神要足一些,可见家境改善后,他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朱翁所求之事,我允了。”邵树德说道:“全忠对河南百姓有大恩,活人无数,我亦激赏。今赐凶器、车马、钱帛,随你一同回砀山,好生安葬吧。”
朱全昱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办成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邵树德笑了笑,在这样一个老者面前,他也不愿意讲空话、套话,只听他说道:“我与全忠,天下之争罢了,无有对错。回去吧,君之岭南西道节度使,仍可遥领,每月俸禄,朝廷会按时发放,不会短少的。”
朱全昱其实不在意什么节度使。他的三个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奔头?而今所想,不过是回老家砀山,耕田度日,了此残生。
不过,在听到“天下之争”四个字后,依然有些感伤。
他是唐人,也是唐臣。李家对他并不薄,奈何奈何。
“殿下有大志,老朽素知。”朱全昱突然说道:“天下丧乱这么多年,百姓苦矣!难矣!当年若还是盛世,我家二弟、三弟……唉!望殿下善待百姓。若真如此,老朽逢人便替殿下歌功颂德。”
“善!”邵树德笑道:“天下百姓,无论蕃汉,皆我赤子,自当给他们一个清平盛世。”
“殿下乃信人,老朽叩谢。”朱全昱谢道。
“之前所俘朱氏子弟,我已遣人开释,过些时日便会回去,以后便在砀山自食其力,勿要多想。”邵树德站起身,亲手扶起朱全昱,温言道。
他指的是朱存之子朱友宁、朱全忠义子朱友让、朱友文。
朱友让早年在洛阳被铁骑军俘虏,后来一直在黑水城放羊牧马,娶了胡女为妻,还有了孩子。
朱友宁同样在洛阳被俘,发配会州西使城牧场,业已娶羌女为妻。友宁之弟友伦前年死于尉氏。朱存这一支,总算还有个后。
朱全昱之子友谅、友能、友诲,则全死了。
朱全忠除死了长子朱友裕、三子朱友珪外,其余子女倒都活着。
义子同时也是二子朱友文在汴州城破之时肩部中箭,养好伤后发配洛阳宫城工地干活,这次一并放了。
其他子女,年纪尚幼,大部分随着他们的母亲被赏赐给了有功将校,邵树德也懒得关心他们的景况了。
唯张惠所生之朱友贞,石氏所生之朱友璋,尚留在洛阳。另外,朱全忠有两个稍稍年长的女儿,一个十岁、一个九岁,也被留了下来,跟着姑姑朱氏住在含嘉殿,照料实验田。
总体而言,邵树德对朱家算是厚道的了,没有斩尽杀绝。
“殿下果真宽厚。”朱全昱一听,老泪纵横,直接跪在地上,谢道。
“君也是实在人,回去吧,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的。”邵树德说道。
朱全昱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任何野心,非常本分。
历史上朱全忠准备禅让典礼时,朱全昱直接问他:“朱三,尔作得(皇帝)否?”
朱全忠称帝后,在宫中举办家宴,一群人玩骰子,朱全昱酒至半酣,直接将骰子砸在盆里,心中不痛快,质问道:“朱三,汝砀山一民,因天下饥荒,入黄巢作贼,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足矣,何故灭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称王称朕。”
朱全昱不愿在汴州享受富贵,大部分时候在砀山老家。直到朱全忠病重,他才匆匆回到汴州,拉着朱全忠的手痛哭。
李存勖入汴州,尽诛朱氏,独保留了朱全昱一支。
但如今朱全昱的三个儿子都死在自己手里,邵树德也很无奈,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