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节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上奏——呃,劝说夏王改一改税制。
唉,夏王你若是当周公多好,我一定尽心竭力辅佐你做事,可惜却是个王莽。
吏部尚书卢光启暗暗嗤笑。武夫罢了,大言不惭,给你笔都不知道怎么写字,还治国理政,笑死人了。
“天子已升御座,文武百官,依次入内。”正在众人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有小黄门跑了过来,大声传旨。
邵树德看了此人一眼。腔调很怪异,应该是王彦范、丘思廉的手下。
古来宦官来源,可分为三大类,即家贫者、罪犯、俘虏——魏忠贤就属于穷得掉渣去当太监的,郑和则是战争俘虏。
在国朝,情况可能出现了“亿点点”变化。宦官成了家族事业,世代传承。宦官按品级不同,都有收养儿子的规定限额。儿子娶妻后,家族开枝散叶,只需有一两个去当宦官就行了。久而久之,造就了庞大的宦官世家。
不过邵树德信不过那些世家,目前敢用的就王彦范、丘思廉二人。对了,最近刘景宣又来哭诉,邵树德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数来数去,就这三个宦官世家了。人员是不够的,那么就只能从俘虏中挑选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一下杨悦了。他在云州俘虏了不少吐谷浑、回鹘少年,都送来了洛阳,王彦范、丘思廉二人甄别挑选了一些,充作宦官。
这个小黄门应该就是了。
邵树德行经他身侧时,突然问道:“汝何名耶?”
“仆固承恩。”小黄门应道。
邵树德点了点头,举步走入含元殿。
殿内布满了仪仗。按制,大朝会需布散手仗、供奉仗,立于殿上;黄麾仗、车辇等立于殿外庭上;执扇陈列于殿内两厢;黄旗仗、赤旗仗、三卫仗等要从皇帝的寝宫一路跟随到正殿,然后列于庭外指定位置。
不同的仪仗队,手里的旗帜颜色和器物也是不一样的,而且相互之间也有尊卑之分。
比如立于殿内的散手仗、供奉仗,其成员多为勋贵子弟。
仪仗队也承担守卫宫廷的任务,即他们不是单纯的仪仗队,同样要站岗放哨守卫宫城,有时候会与其他宫廷卫士对调,互换职责。
邵树德治下的洛阳没有那么多仪仗,卫尉寺辖下只有单纯的宫廷卫士,因此这些仪仗多为赤水军士卒借调充任,临时客串。
百官入殿,山呼万岁,然后分两班,或坐或立。
政事堂四位宰相、三省六部主官皆有座位,邵树德作为检校太傅、夏王、三镇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然也有座位。
圣人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百来位官员,心情略有些激动——按制,大朝会之时,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一共三百多人,眼前只有百人,可见大部分人还未跟来。
“新都肇葺,当启昌期。涤瑕荡垢,咸与惟新,皆赖诸君。”扫视一圈后,圣人说道:“有事即奏。”
左右史官夹香案立于龙椅之下,默默看着殿内群臣。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萧蘧第一个出列,奏道:“陛下驾临东都,事起仓促,百官零落。还需四方荩臣,竭心王室,共誓嘉谋。”
“师长若有嘉才,可荐之。”圣人说道。
何皇后坐于一旁,悄悄在圣人耳边说了两句。
“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上柱国、金州刺史、昭信军节度使、楚国公李延龄德高望重、精于农事,两京禁苑、诸牧监、园池诸仓打理得井井有条,宜备礼册命,任司农卿。”
“金紫光禄大夫、行御史中丞、上柱国陈宜燊多有才干。陛下幸东都,五辂、车辇齐备,宜备礼册命,任太仆卿。”
“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慕容福……宜备礼册命,任卫尉卿。”
“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赐紫金鱼袋、上柱国郭黁……宜备礼册命,任太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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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蘧一口气点了好多人的名字,基本上把萧符、李延龄、郭黁、慕容福、李杭、赵光裔、裴通、韦庄、赵克裕、陈宜燊等人的职务都落实了。
圣人听了脸色一黑,百官默不作声。旋即,裴枢、裴贽二位宰相出列附和,朱朴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反对。
圣人默不作声。何皇后悄悄看了他一眼,圣人深吸口气,道:“准奏。”
第1回合的交锋,圣人毫无悬念地完败。
他有些暗恨朱朴,为何不出来反对。今日大朝会,诸王、公卿也来了不少,为何没人反对?
邵树德坐于胡床之上,静静看着。
总算皇帝、百官还有点分寸,是明白人。
圣人要办大朝会,我没从中作梗,同意了。作为礼尚往来,今日这些任命若落实不下来,哪怕做事难看,他也得动几个大臣立威了。
还好,事情没走到这一步,一切顺利。
这帮文武百官啊,哈哈,都是混日子的朽木,难怪朱全忠要把他们杀了投黄河,真是一点用没有。
造势
接下来又有官员出列,谈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至少在邵树德看来是这样。
比如让天下各州进献贡物之事——其实没用,根本没人鸟,现在没几个藩镇上供了,都不把皇帝当回事。
比如改元“天祐”,大赦天下之事——邵树德只对这个年号稍稍上了点心,或许反应了天子惶恐的心理状态吧。
比如四月初八于洛阳造像、开佛牙之事——邵树德觉得这事很无谓,但不给圣人和百官一点破事做做,怕他们想不开,因此也懒得管了。
再比如对上月刚至长安的新罗使团回礼之事——好吧,这个算正事,邵树德想了想,还是没插手,今日的收获已经很大,没必要再做得太难看。
直到结束,邵树德都不发一言。
圣人稍稍放下了心,自御座而起,离开了含元殿。
“朝罢,放仗散。廊下赐宴,诸官皆有赏赐。”兼任礼朝使的杨可证上前,宣布道。
邵树德起身离去,没有任何异样。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全场的焦点始终都在他身上,他不会失智到当场做什么让大家下不了台的事情。
有些事,私下里可以做,没必要当面打脸。
今天圣人被打脸了吗?或许没有。但九寺被安排出去了八个,国子监、都水监也是邵树德的人,可谓大获全胜,何必争那些没用的呢?
圣人你得面子,我得里子,很好。
“太傅请留步。”尚宫、礼朝使、晋国夫人杨可证轻声唤道。
“杨尚宫何事?”邵树德转过身来,问道。
百官、仪仗依次退散,但人们的目光还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二人身上,猜测他们在说些甚么。
“嘉会节赐宴,诸官皆有赏。陛下东幸,事起仓促……”杨可证说道。
“要多少钱?”邵树德看着杨可证,问道。
这个女人,出身麟州杨氏,不过早年搬家到关中,从小在长安长大。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岁的女人,却连个嫔御的名分都没混上,对圣人倒是忠心耿耿。
杨可证不防邵树德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恼恨,脸也红了,道:“按制,宰相赐钱五百缗,其下各有分差。另有天子亲随、近侍、翰林学士,各赐钱百缗。”
“百缗钱,可养四五个军士了。”邵树德一笑。
杨可证恼甚,下意识想斥责邵树德。
邵树德懒得和妇人一般见识,道:“我给了。”